冷小夏每年生日,阿信都会画一张一家三口的油画当做纪念。
冷小夏三岁时,林芝的「有风」美术馆终于落成揭幕,阿信特意以免费捐赠的形式送了几张自己的画。
美术馆落于山间,不同于大多城市里的美术馆或极简或前卫的设计风格,「有风」美术馆以人文关怀为落脚点,美术馆被设计成了半开放式,外面设置了专门的喝水区域,场馆内放置了很多木质长凳,方便附近的人来此歇息喝水。
场馆内不仅有很多本地画家的画作,四面的墙壁在特殊位置都开了窗,透过窗户就能看见窗外的草甸,野花,山脉,河流……一年四季,风景不同。
用意是提醒大家不要忽视身边的美。
另外整个美术馆墙壁底部还设置了一米五高的画画区域,窗台边放了五颜六色的粉笔,方便不同年龄段的孩童们来画画。
冷小夏刚去就被这个设计吸引,拿着粉笔坐在地上安静地画起来。
冷青蹲在他身边,看他拿起黄色的粉笔画着什么:“阿善,你画什么呢?”
“皮卡丘。”
冷青没忍住哈哈大笑,心里很想吐槽,你这画的什么跟什么,嘴上还是鼓励道:“加油哦。”
阿信看见阿善坐在地上画画,好奇地走过去。
冷青凑在阿信身边,小声跟他吐槽:“你猜你儿子在画什么?”
“皮卡丘啊。”不假思索。
冷青愣了愣,指着那几个毫无关联的鬼画符:“你从哪里看出来是皮卡丘的?”
皮卡丘冷青从小看到大,就没看到过这样的。
别的动漫角色,冷青不知道也就罢了,皮卡丘还能不认识吗?
阿信:“你不相信你儿子,也该相信相信我的基因吧。”
呵呵。
冷青心想,一扭头,看见冷小夏将原本毫无关联的几个符号联系在一起,居然真的成了一只皮卡丘,而且还是一只在跳绳的皮卡丘!
而且绳子还画了残影,看得出来跳绳跳的很快。
皮卡丘脸上的每个五官都在用力,身上的毛发还炸开了。
并不复杂的画法,却很生动。
冷青看得目瞪口呆。
冷小夏转过身来,看向阿信。
阿信很是欣慰地摸摸冷小夏的头,嘴上说:“还行,别骄傲。”
冷小夏将手里的黄色粉笔放在他的手里:“阿爸,你来。”
周围有游客聚集过来,看见墙上生动的皮卡丘,又看看画画的是个三岁孩子,都纷纷拍照。
“您家孩子画得真好,这孩子也就三四岁吧,真是天才啊。”
阿信马上谦虚地摆摆手:“他自己瞎画的。”
冷青等那几名游客离开后,马上蹲下去问冷小夏:“是你阿爸教你的?”
冷小夏摇摇头。
冷青抬头看向阿信:“真不是你教的?”
阿信:“我漫画画得一般,基因,绝对是基因。”
冷青默默伸出一个大拇指,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又问冷小夏:“阿善,以后让你阿爸教你画画好不好?”
冷小夏呆萌道:“好啊。”
阿信抱起冷小夏:“这么小孩子都不用教,给他提供环境让他自己发挥就好了。最重要是玩儿,玩得好就学得好,开心最重要。”
“等他再大一点,我再给他找专业的老师学习基本功。”
冷青问:“你自己不能教他吗?你学东西也快,你学会了再教他,不也是一样的。”
阿信:“这哪儿一样。再厉害的大师都教不好自己的孩子。我妈就没给我当过老师,教不了,根本教不了。各行各业都是一样的。”
冷青不信:“阿善,你阿爸藏私。不愿意教你。”
阿信:“我要是凶他,他回来跟你诉苦,我怎么教?”
冷青:“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凶他?”
阿信:“学画就是很苦的,不对,学任何真本事都是很苦的。我那会儿跟老教授学画画的时候,他指着一棵柳树,让我每天就画这棵树,那棵柳树我画了足足半年,刚巧碰到北京的春天,柳树会飘絮,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老教授让我把飘絮也画出来……要命,很要命。我后来直接把那些飘絮点了,老教授气得跟我妈告状。我妈从明州飞到北京,狠狠揍了我一顿。”
冷青看着一脸乖巧的冷小夏,实在是想象不到冷小夏以后长大点飘絮的样子。
阿信:“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只要给他创造足够的条件,顺其自然就好了。不要太关注在这件事上,更不要预期过高,否则孩子会有压力。”
冷青当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可回了武汉,还是架不住高涨的热情,先将张姐的房间从次卧搬到了隔壁次卧,然后将次卧改造成了冷小夏的单人房,房间里放了很多漫画书,宫崎骏全套创作笔记,各种手办,一到放假就带他去看画展。
审美要从娃娃抓起。
立志要培养出来下一个天才画家。
冷小夏画画时,冷青在旁边满怀关爱地看着,阿信一推门进去,冷青马上做一个“嘘”的动作。
冷小夏看奥特曼时,冷青在旁边陪着,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冷小夏拿阿信的颜料玩儿时,冷青在旁边拍手叫好,拿手机拍下来,顺便发给阿信,阿信课间休息才点开手机,看见视频里冷小夏玩的是自己珍藏多年的绝版颜料,一阵肉疼。
赶忙给冷青打电话:“颜料还剩吗?”
冷青:“不就一盒吗?”
“那一盒你全给他了?”他捂着胸口,一阵肉颤。
冷青沉默了两秒,再看看已经被冷小夏玩得所剩无几的一盒颜料,大约是明白了什么:“很……贵吗?我赔给你。”
阿信干笑道:“绝版了,没地方买。”
冷青:“……”
晚上阿信刚回到家,便看见冷青用一个空的玻璃罐将他所剩无几的绝版颜料都收集起来了,只是颜色都混在了一起,没办法用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绝版了……”
一边说,一边踢了冷小夏一脚,冷小夏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油墨:“儿子,给你阿爸道歉。”
冷小夏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阿信,老老实实说:“阿爸,对不起……”
冷青也学着儿子的语气:“阿善爸爸,对不起……”
阿信看着两人一副很诚恳的样子,心里气消了大半。
晚上,阿信还在灯下小心翼翼拿镊子尝试将玻璃罐里的油墨按照不同颜色分开,难度不亚于外科手术。
冷青给他端来切好的水果,看他动作细致小心,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阿信余光瞥见她进来了,把嘴张开。
冷青很识时务地用叉子将水果送进他嘴里:“这样,我以后再也不让阿善进你隔壁的工作室了,我给你配把锁,钥匙你自己拿着。”
阿信:“你觉不觉得你现在注意力太关注在阿善身上了。”
冷青:“望子成龙,你理解一下。”
阿信停下动作,放下镊子,将工具全都放在抽屉里:“不要对他有太大的期待,我觉得他当个小笨蛋,混吃等死也挺好的。”
冷青:“你是怕我给他太大的压力?”
阿信:“我是怕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样很伤亲情的。”
冷青:“那阿善是有天分嘛。”
阿信:“所以我也没有阻止你培养他啊,但是你要有度。孩子很敏感的,我们多夸夸他,多引导引导他就够了,他需要什么,我们就给他提供什么。别的就不要预设太高的期待值。”
冷青耷拉着头哦了一声。
阿信拉过她的手:“听进去了?”
冷青:“听进去了。”
阿信狐疑地看着她:“真听进去了,还是敷衍我?”
冷青:“我不管,我的阿善就是天才,我就是生了一个小天才。”
阿信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刚才的话白说了,他起身去锁好卧室的门。
“你锁门干嘛?”
阿信将她抱起来,丢在床上:“我觉得你最近太闲了,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冷青警铃大作:“你又贼心不死,想要女儿了?我马上给你买去北京的机票。”
阿信将她手里的手机抽走,丢在枕头一侧:“男孩女孩都可以。”
冷青被他轻松制住双手:“我不要,老天爷惯会作弄人的,我万一生一对龙凤胎,那我不是有三个孩子。一个冷小夏就够我头疼了,要来两个,我这辈子都操不完的心。”
阿信一边吻她一边哄:“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养。”
冷青撒娇道:“我不要,老公,生孩子很疼的……”
阿信心又一软,极轻地亲亲了她的眉眼:“好好好,不生。那你要答应我,不要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冷小夏身上,多关心关心我。你的孩子需要妈妈,你的丈夫也需要妻子。”
冷青很识趣地笑起来:“只要不生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阿信目光灼灼地看入她的眼:“真的什么都可以?”
冷青笑意盈盈:“当然可以。”
反正最后出力的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