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刚诊出来老二媳妇也有了身孕,真是个好消息,如今,老大和老二都有了身孕,老三媳妇,你和正儿打算何时要个孩子?”
缇萦心里了然,微笑道:“我和周正也没敢怠慢,不过这事也急不得。”
缇萦此话一出,在场的女眷都回避眼神,脸上都有些不自在,这老三媳妇如今说话是一点也不客气。
窦氏眸子一闪,捋了捋鬓发,“怎么能不急了呢,你们几个妯娌相继生下孩子,年岁差的不大,也能玩到一起,到时候家里一下子多了三个孩子,多热闹啊!”
缇萦掩帕轻笑:“瞧您说的,这孩子几个生的太近,容易抢东西大家,恰巧年岁差的多些的,反而知道让小的,省的到时候爷爷奶奶一碗水端不平,伤了几个孩子的心,本该是有血缘的至亲,可不能因为长辈的偏心,成了仇家,您说呢?”
窦氏怔了怔,强笑道:“这话倒也是。”顿了顿,看了陈氏一眼,又愁容满面,“并不是我一人忧心,你父亲和姨娘也是十分挂心,这几日,你父亲在我和你姨娘面前也说过几次,这子嗣之事是咱们家的头等大事,可不能马虎。你这迟迟没有动静……不然……不然从你院里的几个丫鬟中寻个老实的,给正儿当个通房。”说着,眼眶中似有泪珠闪动。
经历了周阳一事,窦氏真是比从前长进不少。连陈氏也在一旁附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缇萦却眼望着一处,慢悠悠道:“原是父亲的意思啊!我瞧着周正这一辈也是凋零的很,母亲如此通情达理,不如先替父亲寻几个通房小妾,如此一来,家里不是更热闹吗?”
这话一说,窦氏、陈氏、就连一向在这种场合冷冰冰的孙氏俱是脸色一变。
她缇萦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这回应着刘恒的要求救了周阳,却变得里外不是人,这股子气又堵又憋,根本没有发作的机会,现在居然上赶着来挨骂,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一个两个都当他们夫妻好欺负呢!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着给她房里安排这个,放那个的,真当她是hello Kitty!
窦氏变了脸色,硬邦邦地开口:“还是你们年轻人的事重要,我看你院里的柳丝柳木两个丫鬟就挺不错,看着也是两个老实的。”
缇萦不紧不慢的拨动茶叶,缓声道:“您说的是。不过三爷说了,他此生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真要给他找通房和小妾,那得他亲自与我开口。如今他忙的很,誓死要将匈奴彻底赶出去,待他过几年完成了他的宏伟大志,您再跟他说说。”
窦氏的胸脯一起一伏,道:“几年?”随即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几年下来,这两人的孩子估计该满院子跑了!
缇萦依旧是不快不慢的口气:“您别急。说不好父亲与三爷今年能彻底让匈奴对我大汉俯首称臣,到时候,老子和儿子一通纳妾,岂不是喜上加喜。”
窦氏大气呼呼的出,陈氏低声不敢说话,孙氏慢慢的喝着茶,似在看一场好戏。
缇萦笑得更加温柔和气:“母亲都说了,家族兴旺最是重要,我细细把家里人算了算,与别家比起来,咱们家真是单薄,你看我三叔家,就我三婶一个人生了三个儿子,咱们家是三个人生了三个,确实单薄,您说呢?”
窦氏面色阴晴不定,缇萦朗目以对,无半点异色。
“……你说的有理,的确不急。”
她不再啰嗦,只缓了神色,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众人说起了家常。缇萦也不再多提,见好就收,十分配合地听她唠嗑。
这次便这样过去了,但缇萦心里警惕:这日子还长着呢,得步步小心。
送走了周亚夫和淳于烽,周正沉默了好一阵儿,缇萦明白,那是一身豪情壮志得不到舒展,郁郁不得志啊!
周正照常上班,缇萦继续创业。她还会常常去关心范氏地身体,带些点心,毕竟,在这周府,只有范氏对自己是真心了。
这段日子平淡无味,高门大户基本上都避着缇萦夫妻俩,毕竟他们现在是“臭名昭着”。不过,好的是,百川院终于有了起色。
某日上午,缇萦先去了百川院,阳正先生正在考问药理,别看虎儿娘是学生中年纪最大的,却是一口气全背下来了,就连一旁的灵儿也是睁大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而后,还期期艾艾地仔糕粉樱,表示能够默写。要知道虎儿娘在进百川院之前,并不认识多少字。
默写写来,通篇无措,虽笔触尚僵硬呆冷,但每个字都是端正规整,显然下了十分苦功夫——听说每日夜里挑灯练字,一天也就睡两个时辰。
缇萦当场狠狠地夸奖了她一番,直夸得虎儿娘脸上涨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缇萦借此机会,说了一番涨士气的话:“虎儿娘都这般年岁了,都能精通药理,现实证明什么时候学习都不晚,只要大家好好努力,终有一天,也可凭着自己的本事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的好。”话音刚落,孙氏直拍手鼓掌,她的身后还跟着周祺。
孙氏之前在缇萦面前提过一嘴,周祺也想学医,只是当时家中琐事缠身,差点忘了,如今终于腾出空来,她便将周祺带了过来,这一进院子,就听见了缇萦的声音。
周祺恭敬地给缇萦行过礼,“见过三嫂。”缇萦赶紧相扶。
之后看见灵儿,两个小姐妹便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当初灵儿去了淳于医苑,周祺闹了好几天,只是那个时候孙氏和缇萦并不相熟,便没了下文。
这下好了,两个小姐妹又可以在一起了。
两人把当日缇萦的话记在了心里,相互勉励,两人的功课也是直线上升,便是休沐时间,两个人也是一起回府,斗棋,拼布,各种一起玩。
比起从前灵儿在淳于医苑之时,多了些灵气,果然孩子还是该有玩伴啊!玩伴和同学是一个人的时候,各种技能都是叠叠加啊!
转眼就下了雪,缇萦和孙氏一商量,将百川院的地龙一直烧着,这冬天正是阴寒入体的时候,百川院又都是些女孩,当然要好好的保护。
就连一向冷冰冰的蔺清先生都被书院的女孩们感染了,开朗了不少。缇萦甚是高兴,暗暗下定决心,只要百川院还有一名学生,她都要将它开下去。
冬日里,天短夜长,缇萦和周正整日动手动脚,投入如火如荼的造人大业中,窦氏跟从前一样活跃,只是变聪明了很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是一点差错也没有,仿佛换了一个人。
缇萦深觉的窦氏变了,一定是有高人在身后指点。
临近年关,气温骤降,生病的人多了不少,缇萦和淳于意属于进了医苑后,就被定在看诊台上一样,宋氏几次去给淳于意送饭,都是挤进去的,一来二回,再送饭的时候就准备两份,另一份给缇萦。
冬日里,流感严重,来看诊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流感,父女两人一商量,在医院门口准备了一口大锅,里面熬着专门治流感和预防流感的草药,来的几乎人人有份,宋氏每日晌午就来帮忙,周正忙完公事也是马不停蹄的布药,毛竹、杏儿、长卿每日手不停的打药,感觉手腕都不是自己的了。
如此熬药熬了五天,来医苑问诊的人少了很大一半。
半个月下来,缇萦本来圆圆的小脸变的尖了不少,淳于意心疼不已,叫缇萦在家好好休息几日。
正当缇萦以为自己能睡个自然醒的时候,窦氏遣胡嬷嬷请缇萦去参加各种拜会,缇萦把这种称为年末官眷八卦会。
这是她与周正成婚后第一个新年,不好推辞,权当作拓展人面了,况且,临近年关,她作为新媳妇,说不定还能收不少红包呢!
窦氏带着三个媳妇在身边,可以显示出府上对几个儿媳妇一视同仁,(大约上次缇萦说的那些话,让窦氏有了些警惕),可钱氏实在装不出与缇萦亲昵的样子。
各家女眷最不乏人精,自能瞧出来老二和老三妯娌之间的陌生和隔膜,就算再不机灵的,只要消息不闭塞,也知道周老侯爷要将爵位给老三。
其实缇萦没有什么说话机会,这种贵妇圈子的聚会,颇有些论资排辈的意思,那些没出阁的大姑娘基本是不大说话的,至于缇萦这样的年轻小媳妇,尚未生育,更没身孕,又是进门不久,更不能显得太招人耳目了。
缇萦只好以端坐的姿态,始终保持着温和腼腆的微笑,充个数,真问到自己的时候,应上两句即可。
不过,总有些不识相或者说故意找事的要问“……都嫁做人妇了,还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或者“身为女人最怕的就是善妒,若是自个身子不行,要早早为夫君选个通房,繁衍子嗣”之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