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言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胡同,一边走一边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他知道,孟良虽然是个小偷小摸的惯犯,但本质上并不坏,只是被生活所迫,走上了这条路。
孟良与观言自小在戏班子一同长大,他们年纪相仿,经历相似。
想当年,观言常常受到班主的责打,被关进柴房,甚至被不给饭吃。
而孟良就机灵很多,懂得察言观色,总能赢得班主的喜爱,偶尔在饭桌上还能享受到一块肉的赏赐。
然后从观言被一路带到到京城,几经转卖后,对于戏班的事情也就一无所知了。
自从观言离开兴远侯府,跟着运粮车抵达养幼院,他就选择留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在养幼院度过的那两个月,平静而宁谧,直到他在巷子里偶遇了几乎饿到脱力的孟良。
那时的孟良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观言便将他带回了养幼院,给他食物吃,还帮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那段时间里,孟良表现得异常温顺,甚至主动协助照顾院里的孩子们,仿佛是在回报观言的救命之恩。
之后孟良告诉观言,自从戏班班主将他卖掉后,又陆续卖了几个学戏的孩子。
他们有的被送往大户人家充当杂役,有的则被转卖给其他戏班。
总而言之,这些孩子们都难逃颠沛流离的凄苦命运。
孟良说最后只剩下他独自留在班主身边。
他曾想过给班主当儿子,将来给他养老送终,然而命运却不会让他如此顺遂轻松。
为了躲避四处频发的匪患,路过的一户农家,这家人不忍心让独子被抓去当壮丁参军,便萌生了买下孟良、让他顶替自己儿子去当兵的念头。
后来孟良瞅准时机,从这户农家逃了出来,重返西关镇。
然而除了唱戏,他别无所长,只能过着三餐不继,饥寒交迫的生活。久而久之,他也就染上了偷窃的恶习。
直到遇见观言,他的生活才稍见起色,时常到养幼院蹭上一顿饭,这让他的日子变得稍微好过了一些。
然而,好景不长,孟良的偷窃习性并未完全改掉。就在前几天,他又因为偷窃被人抓住,挨了一顿打后,便不知所踪了。
观言担心他的伤势,更担心他会再次走上歧途,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但是今日观言之所以四处寻找孟良,却是因为一件更令他胆战心惊、细思恐极的事情。
昨夜养幼院南院的两间后屋,在深夜中竟着了火。幸好镇上军营的士兵们及时伸出援手,才将火势扑灭。
养幼院的孩子们住在较远的北屋,因此也幸免于难。
但观言却分明在南墙根那里瞧到了孟良的身影,明明好几日不见踪影,却大半夜出现在着火的地方,也不露面救火,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孟良,你到底在哪儿啊?”观言心中默念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和无奈。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一个破旧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观言定睛一看,正是孟良!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去,“孟良,你终于露面了!这几天你跑到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然而还没等孟良回答,观言就听到摇骰子,洗牌九的声音,看来前面两间不起眼的砖屋应该开着赌馆。
“来来来,出去说。” 孟良看到观言,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推着观言就向巷子外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几名身着公差服饰的衙役正朝他们这边奔来。
观言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他猜测会不会是孟良前几日偷窃的事情已经败露,这些衙役很可能是来抓捕孟良的。
于是他连忙拉起孟良的手,低声道:“快跑!”
孟良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不敢耽搁,紧跟着观言的脚步朝胡同深处跑去。
两人的身影瘦削灵活,在狭窄的胡同中迅速穿梭着,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衙役们的追捕。
在一个拐角处,观言和孟良被几名衙役团团围住。
其中一名衙役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们两个,谁是孟良?”
观言和孟良相视一眼,心中都明白此刻已经无法再逃避。
孟良也不想把事情推卸到观言身上,深吸一口气,挺身而出道:“我是孟良。”
那名衙役上下打量了孟良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很好,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他便伸手去抓孟良的胳膊。
观言见状,心中一急,连忙挡在了好友的身前:“且慢!各位官爷,孟良他虽然有错在先,但请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那名衙役闻言,眉头一皱:“你是何人?竟敢阻拦公差办事?”
观言心中一凛,但他仍然鼓起勇气道:“在下观言,与孟良是旧识,我是在养幼院干活的兴远侯府家丁,我愿意为他担保,日后定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犯。”
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递了过去,“这点小意思请官爷们喝茶。”
那名衙役接过银锭掂了掂分量,又听他是养幼院的人,也就卖上几分薄面,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给这小子一个机会。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他日后再做出偷鸡摸狗的事被我们抓住了,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他便一挥手带着其他衙役转身离去。
直到那些衙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胡同口,观言才直起身子,转头看向孟良。
孟良此刻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观言将孟良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后,他严肃地开口问道:“孟良,你老实告诉我,昨晚养幼院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孟良垂下眼眸,一抹阴鸷的神情在他眼底迅速掠过,却未被观言捕捉到。
他抬头,语气坚定地说:“观言,你是了解我的。我平时虽然会做些小偷小摸的事,但纵火这种大事,我孟良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想当年,你被关在柴房里,两天两夜滴水未进,若不是我偷偷给你送食物,你恐怕早就撑不住了,哪里还有今天的好日子过?我孟良虽然不才,但也知道知恩图报,我怎么可能去烧你如今安身立命的养幼院呢?”
孟良说完,直视着观言的眼睛,脸上满是悲愤与不平。
观言听后,心中涌起一丝愧疚,他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孟良,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这个狭窄的胡同。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感觉到身后孟良的动静。他微微侧身,却并没有直接回头看孟良。
“哦,对了,”观言补充道,“我已经跟管事说好了,给你在养幼院安排了一个洒扫院子的差事。每个月有两吊钱的工钱,吃住都在养幼院。这样总比你在外面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要好些。”
听到这话,孟良原本紧握在手中的石块悄然松开,藏到了身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将石块扔到了角落的阴影里。
“谢谢你。”孟良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会好好干的,不会让你失望。”
观言微微一笑,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走出了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