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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善秋靠在洪映蓉的怀里,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不安,对着母亲的耳畔低语。

“母亲,太后是有意让我嫁给临江王吗?”

洪映蓉凝视着女儿娇美的面庞,母爱的直觉让她捕捉到了薛善秋眼底深处的那丝忧虑。

“秋儿是不乐意这桩婚事吗?”她温柔地询问。

上一世洪映蓉一直认为这是一桩天作之合,从议婚再到太后下旨赐婚,薛善秋从未表露出对这桩婚事的满意或不喜。

她就这样静静地待在芳华院中,等待着出嫁的那一刻。

所有的事情都由洪映蓉和姜书秀一手操办,直到最后在大婚之日上了花轿出嫁临江王府。

薛善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深深地看着洪映蓉,仿佛想从母亲的眼中找到一丝安慰。

“有母亲和大哥在,还有太后的安排,女儿心中并无不满。只是女儿有些忐忑,不知临江王为人如何?”

薛善秋说着,眼眸中不禁泛起一抹淡淡的哀愁,思念起已故的父亲。

若父亲还在,对她的婚事又会如何筹谋与考虑?

洪映蓉抬头望向树梢,斑驳的树影在她脸上轻轻摇曳。

她轻叹一声,回想起上一世,就是因为老侯爷的离世,她决心为薛善秋寻觅一门既尊贵又顺心的亲事,期望女儿能一生无忧。然而,事与愿违,结果落得女儿早逝告终。

洪映蓉心中不禁犯起嘀咕,如今才明白,婚姻大事并非儿戏,绝不能仅凭身份地位就草率决定。

她轻轻抚摸着薛善秋的脸庞,柔声道:“秋儿莫怕,此事太后尚在与我商议之中,并未最终敲定。母亲定会仔细斟酌,绝不会让你贸然出嫁。”

薛善秋闻言,脸上的担忧之色稍减,她紧紧依偎在洪映蓉的怀中,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

洪映蓉笑着轻拍女儿的背脊,宠溺地说道:“瞧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还这般黏着阿娘撒娇呢。”

话语间,充满了对女儿的疼爱。

赵嬷嬷静悄悄地回到院子中,并未立刻打扰沉浸在温馨氛围中的母女俩,而是选择在旁边静静地等候。

过了一会儿,她才走上前去,轻声禀报道:“老夫人,西角门那儿,从城西庄子上来了对母女。韩妈妈看她们可怜,就问了是否在庄子上受了什么委屈?韩妈妈还告诉她们,老夫人是最懂得怜贫惜弱的人,若是她们真遇上了什么不公之事,老夫人自然会为她们主持公道的。”

洪映蓉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如今兴远侯府在京郊的城西和城南都有庄子,七、八年来一直都平安无事。

偶尔发生的一些小冲突,也不过就是庄上的汉子们赌钱吃酒、打闹生事罢了,像这样直接有人上门来求助的情况,她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具体遇到了什么事?”洪映蓉神色严肃地问道。

赵嬷嬷将韩妈妈所描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洪映蓉禀报。

坐在一旁的薛善秋听到这些关于欺压佃户、强娶民女,还有私吞收成粮食的事情,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

“韩妈妈已经去安排了,如果老夫人您不想见她们,我就打发她们几串钱,让她们离开。”赵嬷嬷提议道。

“不用了,就按照你和韩妈妈安排的,在西角门观景亭见她们吧。我要亲自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洪映蓉决定道。

“是,老夫人。”赵嬷嬷应声答应。

洪映蓉站起身来,而薛善秋则走上前去扶住了她:“母亲,女儿也想跟您一起去看看。”

“好,你便随我一同去吧。”洪映蓉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意了女儿的请求。

侯府西角的观景亭,与世子薛元初静谧的书房云墨轩之间,隔着一片缤纷的花圃,从这里眺望,可以远观花园中的假山,景色分外宜人。

亭内的桌椅已经被粗使丫环们精心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茶碟与果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韩妈妈请示了赵嬷嬷后,就让门房小厮打水,然后在婆子们居住的耳房小院里,让这对母女洗手洗脸,细致地检查她们的手脚脖颈,确保没有任何藓疮,才安心地为她们换上干净的外衣。

这对母女不懂侯府的礼仪规矩,韩妈妈便嘱咐她们站在观景亭外静候,切不可随意靠近,以免冲撞了老夫人。

等待间,韩妈妈眼神一凝,望向回廊深处缓缓走来的一行人,她低声提醒道:“老夫人来了。”

母女俩闻言,顺着韩妈妈的视线望去。

只见那一行人宛如瑶池仙母下凡般,高贵而典雅。

她们心中一惊,立刻恭敬地跪下行礼,头也不敢抬。

洪映蓉与薛善秋并肩在精致的玫瑰竹藤椅上落座。

跪在亭外的母女俩俯身磕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复述着韩妈妈方才教的话:“奴家周金氏……女儿小禾,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万福金安。”

赵嬷嬷缓步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些许威严:“起来回话,若有什么委屈,尽可直言。”

闻言,周金氏心中的悲伤如潮水般涌出,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哽咽着叙述起庄子上的遭遇,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了无尽的辛酸与无奈。

女儿小禾站在她身旁,当周金氏说到庄头要抢她做小老婆时,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渗出。

薛善秋在一旁静静聆听,心中涌起阵阵怜悯与同情。

她尤其注意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禾,面色蜡黄憔悴,别说是侯府中的三等丫环,即便是厨房里的烧火婆子,看上去也要比她健康许多,简直是天壤之别。

目光下移,她又发现这两人虽然换上了干净的罩衫,但脚下的布鞋却依然破旧,甚至鞋尖还有破洞。

小禾抬头间,猛地映入眼帘的是薛善秋的娇艳身影。

她穿着一件海棠花色的对襟袄衫,鲜亮的色彩衬得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下身一条石榴百褶裙,苏绣工艺绣制的石榴花栩栩如生,仿佛在轻盈起舞。

薛善秋端坐在那里,就像是给这个春日增添了一抹亮色,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黯然无光。

小禾在薛善秋的光彩照人之下,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局促。

她似乎察觉到了薛善秋投来的目光,让自己更加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不由自主地将脚缩进裙摆里,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洪映蓉在一旁询问周金氏,逐渐理清了事情的真相。

她突然怒声问道:“是那个城西庄子上的赵五吗?”这一声怒喝,也让薛善秋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母亲身上。

周金氏泪流满面地回答:“就是那个负责账房的赵五。他一直在庄上酗酒滋事,逢人就说他家婆子在侯府办事不力,被世子夫人罚到城南庄子做苦役,一年内都不准离开那里。他现在抱怨没人伺候,就强行要小禾去给他做小老婆,若是不从,就要赶我们出庄子去。”

说起周金氏的遭遇,也着实令人同情。

她的丈夫原本是庄子上的佃户,但几年前因痨病离世。

当时庄子还是由总管事薛忠照管着,他见周金氏孤儿寡母生活艰难,但又熟悉农活,于是让她们继续留在庄子上做事。

这几年薛忠有了些年纪,也就不再侯府庄子两头跑,主要就负责侯府的事务,城西庄子便交由新的庄头和账房管理。

想不到一时的疏忽,竟让这种欺凌弱小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