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莫以一句“好的,谢谢”结束了与追忆似水年华的对话。...
不时,公交车停在了东河镇站牌,陈莫下了车。
从空调车内转移到室外,体表缠绕的凉气会瞬间被恶毒的太阳蒸发掉,好在陈莫的适应能力不错,很快调整好了状态。
从东河镇到家,还有近五公里的距离,这时就需要一种特殊的乡镇交通工具——三蹦子,来解决剩下的路。
不过近几年东河镇镇口的三蹦子数量急剧减少,打眼看去,原本三蹦子聚集的地方,此时一辆都没有,陈莫不得不在原地等待一阵。
……
太阳悬在西天,即将迎来一天的落幕。
道路两旁是大片大片金色的麦田,风吹麦浪,窸窣作响。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几家住户的烟囱里飘出了淡淡的炊烟,夕阳给整个村子添了一抹橘黄。
父母都在镇子上打工,还没下班。
陈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桌底下取出了一个矩形铁盒子,这是陈莫小学时候淘汰下来的铅笔盒,盒子表面的图画早已模糊的不成样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张数额不等的钞票,这是陈莫高中三年的积蓄,加上零钱和硬币足足有三千三百多块。
他已经决定好了,要去乌城打工,至于要不要去仙驴村他还没想好,因为陈莫不是傻子,“看坟场”很明显不是个正经的工作,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或许还会有危险,再赚钱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简单出了个计划:
抵达乌城后,先去乌城大学逛一圈,然后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招暑假工的地方,包吃包住,工资别太低都能接受。
如果碰壁,马上回来,在老家找个地方打工,这一趟就当出去旅游了。
……
吃晚饭的时候,陈莫跟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老两口一致同意,并当场拿出两千块钱给陈莫当生活费。
陈莫以“找一份包吃住的工作,花不着钱”为由,只拿了五百块。
母亲在服装厂干计件的营生,一个月也就挣两千多块钱,干得好的话能到三千多,两千块几乎是母亲大半个月的收入了,他们不心疼,陈莫替他们心疼。
父亲的工资要高一些,差不多在四千左右。
“什么时候去?”母亲问。
“明天吧。”
当陈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母亲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担忧,当然,更多的是欣慰。
因为母亲意识到,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睡觉之前,陈莫提前收拾好了衣服、鞋子,以及一些日常用品,除了母亲给的500块,陈莫从自己的积蓄里另抽了1000块,再加上微信里一百多块钱的余额,总共一千六百多。
因为动车票要300块左右,所以陈莫必须余留出回家的路费。
当然,即便扣掉六百块,这笔钱也足够陈莫在乌城徘徊一些日子了,哪怕第二天没有找到工作也不用太过担心。
夜风凉了下来,窗子敞开,陈莫躺在白色纱帐里,静静地望着对面的瓦檐。
蛐蛐和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奏出了一阵交响。
银色的月光洒在红瓦上,窗棂上,院子里,朦胧又梦幻……
……
翌日。
陈莫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了一眼手里的动车票,抬头望着不远处“山城站”三个大字,心情激动。
这是他第一次踏上离家的路,山城到乌城,跨越南北,相隔近千里,人们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各不相同,对于陈莫来讲,接下来的生活,将是一片未知。
检票进站,陈莫打量着偌大的火车站,感觉自己像只蚂蚁。
没多久,大厅里响起了列车进站的提示音,陈莫跟着人群进入站台,并找到了对应的座位。
这趟列车从山城到乌城需要七个小时的时间,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陈莫特意带了两本书,《霍乱时期的爱情》和《瓦尔登湖》。
这两本书陈莫看过很多次,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续读下去,哪怕看过的内容也全然不记得发生的故事,或许是心不静吧。
而这7个小时刚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
……
“他一直对费尔米纳保持着童贞,世上没有任何力量和理由能够使他改变主意……”
不知道那位连名字都没有的女仆最后得手了没有……眼睛有些酸涩,陈莫揉了揉,望向窗外,舒缓疲劳。
时间来到了十二点,距离上车才仅仅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
陈莫把此页折了起来,当做书签,而后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桶泡面,这是他在镇口的超市里买的,动车上有热水,泡起来很方便。
动车内的环境不错,安静,没有人大吵大闹,而且温度适宜。
吃过饭后,陈莫把书塞进了包里,在手机上定了一个三小时的闹钟,浅浅睡去。
……
最后一点儿光都消失了。
白昼与黑暗的交汇处,灰蒙蒙一片。
“终于见面了……”
一位穿着精致西装,打着领带的清瘦男子静静地站在道路中央。
两侧的高楼林立,深灰色的城市里看不到任何光亮。
男子的长相不算刚毅,也谈不上阴柔,却棱角分明,很容易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而此刻,男子的脚下正躺着一具尸体。
鲜血从尸体的胸口溢出来,汇聚成一幅不规则的图,那一滩猩红在这昏暗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刺目。
男子的左手握着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他低着头,闭着眼睛,像是在哀悼。
“你……是谁?!”
陈莫瞪着眼睛问道,声音中透着惊恐和疑惑。
对面的男子却无动于衷,仿佛对面的人物和景色是一幅定格已久的画。
某一刻,男子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盯着陈莫,平声道:“这是你我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真可惜呢。”
“你到底是谁?!”
陈莫嘶吼一声,有些歇斯底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可男子的脸色依旧平静,不见波澜,自然也无视了陈莫的问话。
下一秒,男子转过身,不急不缓地朝身后走去,对于那具尸体来说,男子就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男子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猩红的脚印。
男子越走越远,天色也越来越暗。
借着昏暗的光看去,那一排血脚印均匀又笔直地延伸到远处。
夜幕彻底降下。
血脚印连同男子一起,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
“你到底是谁!”
陈莫猛然惊醒,发现周围的人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原来是梦……陈莫尴尬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好奇怪的梦,竟然能影响自己的情绪……
那不断向后飞逝的景色让他焦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陈莫长舒了一口气,“呼~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扭开面前水杯的杯盖,正打算喝一口水,却突然愣住了。
摊开右手,他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四个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