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室。
缩在角落当摆件的齐绪等了半晌,待再无动静,背着壳慢腾腾地蠕出门。
猪精海水湿衣服,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他要干嘛。
穿的还是白衣,海水干透了压根看不出来,到时一个野猪突击,少说也得缩一圈。
真毒啊。
齐绪小声嘀咕,他的视野漆黑一片,全凭从螺壳缝隙渗入的味道识别方向、猜人。
目前还没出现翻车和猜错人的现象。
歪瑞古德。
他嘴角一勾,对自己的夸赞毫不吝啬。
突然,障子门滑轮的滚动声响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涌进螺壳。
齐绪脸色一沉,立马掀起壳盖。
浅色木地板上出现了许多血滴,不规整地散落着,从此处开始,逐渐连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线,朝着茶道室蜿蜒延伸。
果然出事了。
齐绪把海螺壳藏在两排书架之间,循着味儿迈开腿,脑海中对‘凶手’有了猜测。
求雨仪式早就结束,经理高桥泉和美都一回来,驴子便摊牌了。
后来二人想要私下商量用什么作为歉意,谁知竟顺势偷偷溜走,民宿都不要了。
他们和厨房里只留下一滩粘液的海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铁定还会回来。
齐绪记得高桥泉与驴子交谈时的狠厉表情,以及驴子翻译后的,“你言而无信”。
这就很离谱了,害人命的民宿,怎么有脸要五枚燃烧弹啊。
他们只不过暂未得手,却把自己当成无辜的受害者,将过错推给旁人,倒打一耙。
服了,比驴子脸皮还厚。
齐绪暗自腹诽,打开茶道室的门。
矮桌、坐垫、外加一扇水墨画屏风。
那些血滴殷红刺目,一滴接着一滴,呈一条红线指向庭院。
齐绪随即加快脚步。
躲在屏风后窥视的许弘文抓准时机,三步并作两步,一个饿虎扑食。
他抬起血淋淋的右手捂住齐绪口鼻封印嘴遁,左手大力扯碎那人单薄的上衣,并用浸了海水的胸口撞向后背紧贴。
“跑啊,怎么不跑了。”
“随便钓钓就上钩,你可真蠢。”
妈的!齐绪青筋暴起,背部的皮肉像是被无数根尖刺扎了一般,刺挠的很。
他发狠地甩动身躯,试图挣脱束缚。
许弘文则使出浑身力气,左臂环在齐绪窄腰死死禁锢。
时机千载难逢,他要占尽嘴上便宜!
许弘文加重捂嘴的力道,近乎把齐绪的脸都掐变了形。
“说实话,我用这招的时候算了下概率。”
“你出来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 ,而不看身后的概率,更是低到这百分之十里的百分之一。”
许弘文牵制的很是费力,仅片刻就喘起粗气,“知道出事不去喊人,自己上赶着清除隐患。”
“怎么,你无所匹敌?遇到什么东西都能弄死?”
话虽在问,但他不给齐绪说话的机会,堵嘴的五根手指越掐越紧。
“我奉劝你别太自信了,小心阴沟里翻船。”
等待齐绪上钩之际,许弘文琢磨了一下陈劲,来了不去吃烧烤,不睡觉,窝在KtV室看满是雪花的屏幕,大热天裹围巾。
要么精神出了问题,要么是别的原因,他更倾向于后者,精神有异可不会这么安静。
许弘文想诱出来,心里另外那百分之九十便是陈劲,谁料到,竟成功钓出大鱼。
齐绪只觉海水顺着背部毛孔侵入五脏六腑,让他忍不住开始“咕噜咕噜”吐泡沫,浑浊液体顺着许弘文染血的指缝溢了出来。
“演吧。”许弘文斜眸凝视齐绪泛红的侧脸,怪里怪气:“你可以再恶心一点,我什么没见过。”
齐绪挣扎的双臂重重垂下,逐渐没了动静。
“装。”许弘文嗤笑着松开手。
齐绪“噗通”瘫倒在地,浓稠的白沫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身体时不时地抽搐几下。
他越吐越多,泡沫蔓延至下巴、脖颈,很快洇湿了大片榻榻米。
许弘文看着满地狼藉,猛然察觉到不像装的。
他急忙用胳膊擦拭齐绪后背,一边“呸呸”啐口水稀释,一边掏出蔫软的嫩草和浅蓝色牵牛花胡乱塞进齐绪嘴里,“别闹了,是好吃的,你快尝尝。”
蜗牛也喜欢啃花,尤其牵牛,可以算得上是主食,只是陆地上很少见。
总部找到些花种,才埋土里不久,要吃起码得十月份了。
他本想给齐绪个惊喜,这下玩脱了。
许弘文慌了神,气息有些不稳,“我都没用盐,海水的盐分含量不高....”
眼见齐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开始翻起白眼,一副马上要嗝屁的样子。
许弘文沉下脸,当即就要背起找李睿渊。
“吓死了吧。”
许弘文顿住身形,直勾勾盯着齐绪扬起的坏笑,“你没事了?”
齐绪坐直身,用手指扣掉沾在牙上的花瓣,咂着嘴平淡道:“没事,我唬你的。”
许弘文静默不语,只是睁着一双满含担忧与愧疚的眸子,眼眶湿湿的。
“你也别装。”齐绪随意抹了把嘴,双臂松弛地往后一撑,“坏事是你干的,装什么无辜小白莲,多少次了?”
许弘文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为之。”齐绪不给台阶,捏起散落的牵牛花往嘴里塞。
口感很润,像清新淡雅的水果,微甜,相当可以。
齐绪:“鞭子沾辣椒水,藤条抹芥末油,选一个。”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一股大力裹挟,与许弘文结结实实地来了个熊抱。
齐绪:“......”
许弘文抚着齐绪的后脑,动作轻柔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内心百感交集。
有玩上头的懊恼,有被捉弄的无奈,更多是,得知他安然无恙的庆幸。
“给我道歉,你吓到我了。”
好一个倒反天罡!齐绪瞪大了眼。
他懒得跟许弘文掰扯,将人往旁边一撂,回到漫画室,拿出《七龙珠》倚在沙发上守着孕妇。
许弘文捡起齐绪的上衣撕成布条,缠绕在自己划破当饵的右掌。
随后,再一次前往KtV室。
此刻里面空无一人,唯有屏幕闪烁着无信号的雪花。
房间的另一端,画着艺妓表演的障子门大开,种满樱花树的庭院悄然展露。
樱花基本凋谢,风景显得格外萧条。
许弘文不想再找陈劲了,原路返回,将此事告知齐绪,仰头躺在沙发上。
不出十秒钟,轻鼾声响起。
齐绪翻书的手一顿,突然想到一件事,将视线投向浅木色地板。
先前许弘文用来勾引他的血滴消失不见,似是被什么东西舔过,口水都没干,还泛着湿润的光泽。
齐绪默不作声地合上书。
许弘文钓到不止一个。
他先是查看能藏人的海螺壳,又竖着耳朵听温泉室传出的笑语,都没异常。
看样子,陈劲好像舔完血就走了。
可是,这么多人,换做是他,他绝对不会走。
齐绪思虑着,随意往横梁交错的天花板一瞄。
‘陈劲’以万军之势一跃而下,右手化为修长尖锐的利刃砍向许弘文。
齐绪闪身侧步,一只手攥住陈劲右臂,一只手搭在天灵盖,目光冷冽:“太慢了。”
他五指倏然发力,噗嗤!
让齐绪没想到的是,稀碎的头颅突然拔高,“啪”地一声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对方内陷的脖颈猛地弹出一颗尖尖的新脑袋。
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脑颅又窄又长,裹着血呼拉差的未知粘液。
但那五官,分明是成年男性。
他两颗眼珠子全凸了出来,大而圆,嘴角高高往上吊起,呈规整的“V”字形。
“杀死...异类.....”
齐绪头皮发麻,一拳干飞松田健一的脑袋。
这下宛如打爆了水管,近乎透明的血直飙天花板,“呲——!”
紧接着,全数哗啦啦地淋了下来,无头身轰然倒塌。
齐绪提肩蹭了下脸,抬腿就走。
突然脚踝一紧,无头身死死抓住,缓慢地抬起胸膛。
齐绪难以置信,什么情况,怎么还能动,难道弱点在心脏?
只听“嗖”的一声,手刀瞬间划过他的脖子,砍在书架上嗡嗡作响。
一条红线逐渐清晰,接连渗出一颗颗血珠。
他的脑袋变得无比沉重,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斜,后脖随之张开一道深深的大口子。
“啪!”无头身被踩穿了胸口。
齐绪扶正头颅,光速愈合。
弥留的剧痛让他怒上心头,发狠地咬断松田健一的胳膊,把手刀当做自己的武器,疯狂乱砍。
但手臂太软了,使不上劲,随即丢掉,抬起脚用力踩踏,一脚,接着一脚。
“疼!死!了!”
“草!”
许弘文被怒吼吵醒,眼睛睁开一条缝。
当看见陷入癫狂的齐绪将对手踩成一滩烂泥,快速合上双眸装睡。
这是真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