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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和芸豆吵架了,睡觉前才和好,一起吃了陈公公给的米糕,是咸的,点心这个味道似乎有点奇怪。

不过芸豆很喜欢,就都给她了。

今早她帮我要来了一块甜的红枣发糕,老大一块,我吃的很饱。

和她一起用昨天打来的水洗衣裳时又想起了那失去的二两多银子和那个倒霉的男孩。

我希望他不要再来,这样我就不用给钱了。

可又怕他来了跑到门口要,这样陈公公就会知道我惹祸的事了……

唉,早知道就不动手了。

——天吉九年十月二十】

小孩一天都魂不守舍的,时不时就到牲口棚子后头,往外张望一下。

芸豆觉得她担心的多余,不过还是三五不时的路过一下前门。

下午,那个男孩再次出现了,比昨天晚了好多,天都快黑了才来。

还是在洄溪里摸索着,似乎并没有要钱的意思。

小孩想把钱送过去,了却一桩心事,芸豆笑她是个缺心眼,不过还是和她一起去了。

“正好问问他在找什么,若是真有宝贝,你的钱就能赚回来了。”

小孩不抱什么希望:“就是真有他也不会和咱们说吧,我昨天可是把他按进水里了。”

“你还给了他那么多钱呢,要是被按一下就能得来三两银子,我乐意天天被人按。”

芸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样的事小孩也乐意,可惜没有遇上过,下次吧,下次她会努力做挨打的那一个。

一起惋惜了下,小孩就揣着一包散碎的铜板和歪丫一起跑过去了。

年轻的守门今天心情似乎不大好,瞪她们一眼说:“你们到底有多少衣裳要洗!”

“我们爱干净,每天都想洗,求求了,让我们出去!”

小孩和芸豆还是很能屈能伸的。

“行吧行吧,快去快回。”

他挥挥手有些不耐烦,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脸色也不好看。

芸豆和小孩嘴上道着多谢。

出去后却很不忿的嘀咕道:“别人出去时他们可不这样!干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前两天没留意也就算了,今个她们可是看的真真的,好多人都不听话,说是不许出去,却有好些人借着采买的由头去镇上逛,回来时也不见那些人采买了什么。

有些人干脆是在给自己买东西。

借着洗衣的由头,去水边坐着聊天一待就是大半天的也不少,他们还不是好声好气的。

等到了她们就这么凶是什么道理?

欺负她们年纪小,还是觉得她们的身份不够高,侍卫侍女说白了不都是下人嘛。

摆的什么臭架子。

看个门那么凶做什么?

小孩和芸豆气生的快,散的也快。

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几句,也就不生气了,到了水边仍是好声好气的叫那个男孩——“哎,那个谁。”

“我们给你送钱来了,昨个还欠了你一点。”

小孩举着钱袋子很诚心的给他看。

男孩回过头露出一张青青紫紫的脸。

“哎呀,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他也不说话,慢吞吞的走过来伸手要钱。

小孩和芸豆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衣裳比昨天还要破,也很脏。

昨天至少还是干净的,打着细致的补丁,人虽然瘦骨嶙峋的,却很精神。

今天人也打蔫了,破了洞的地方也没有修整,接过钱就蹲在地上一文一文的数了起来。

小孩和芸豆面面相觑,也跟着蹲了下来。

小孩:“不用数,一共是三百文,昨天已经给了你二两多将近三两的银子,加上这个只多不少,不信的话你称一称那些银子就知道了。”

小孩已经答应要给他钱了,就不会差他的。

“银子没了……”低着头蹲在那里的男孩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说的很含糊,有什么从他脸上滴落下来,砸在地上。

是眼泪嘛?

混在土里小孩看不清。

芸豆说:“才给你的银子是怎么没的?你被人抢了嘛?”

他不答,再次含糊道:“银子没了……”

“银子没了。”

“银子没了!”

“舌头……”

他抬起头张开嘴,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血水混着唾液顺着下巴往下流,他眼神空洞道:“舌头……舌头也没了……就……没了……就……”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住抓小孩。

那还得了,多吓人啊。

“别整我!”

小孩吃惊的往后一仰。

“嗯?你叫唤什么,吓我一跳。”

芸豆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在床上抬起身子问她,

“你做噩梦了?”

托着腮坐在桌前的小孩惊魂未定道:

“别提了,我做了一个特别真的梦。”

“哎呀梦……你梦见什么了?”芸豆倒回去昏昏欲睡的问。

小孩吞吞口水,看着窗外的大太阳,安定了心神,捡紧要的说了。

“我梦见咱们两个去给那个男孩送钱,可他的银子没有了,舌头也没有了,嘴里头黑乎乎的和咱们说话,吓了我一跳就醒过来了,他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就没了?

是还要说这个嘛?

小孩回忆着他的口型,只记起一个黑乎乎的洞,深不见底似的,好像整根舌头都没有了。

芸豆打断了她的回忆:“我的亲娘哎,你就算是舍不得钱,也不至于做这种梦吧。”

“谁舍不得钱了。”

小孩的确是舍不得,但也不至于盼着人出事吧,听她这么说立马恼怒的回过身。

破旧的脏衣裳映入眼帘。

小孩顺着这身衣服往上看,那男孩再次长开嘴:“银子没了……”

“舌头……舌头也没了……”

“就……没了……就……”

他重复着那番话,涎液和血水混合着,粘稠的顺着下巴往下流,他贴的又很近,那玩意儿几乎要流到小孩脑袋上了,她下意识抬手去挡,藕断丝连的叫人恶心……

小孩歪过头,往他后面瞅,床上哪有什么芸豆。

还是梦啊。

也是,她们俩一直住在车厢里,哪有什么床。

小孩再次醒过来,是在黑乎乎的车厢里,已经傍晚了。

芸豆不在,她的日录摊开了放在一口大箱子上。

砚台压着一边,上头还有老大一个墨点儿。

她想起来了,她是一直等那个男孩,等到现在也没见人影,就钻进车厢里,想把这件事记下来。

磨好了墨又懒得写,就把游记翻出来看,可这游记是真没意思,所以她看着看着就困了。

提起笔就睡着了,稀里糊涂的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