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生往外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跟他同样的车。
是他的人,应该也调查到这个村了。
他又往旁边看了看,不经意地和村头一棵大树下乘凉的大妈大婶们对上了视线,对视几秒后,他眉心一跳,率先移开眼。
男孩解开安全带,笑嘻嘻地喊他,“走吧大哥,那是我们村头的情报组织。”
说完还调皮地补充上一句,“你放心啊大哥,她们肯定会议论你的。”
萧牧生被逗笑了,弯弯眸子,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推开车门下去。
男孩走在他旁边,路过村头情报组织的时候,昂首挺胸,没有半点尴尬和不好意思,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他在前面蹦蹦跳跳,萧牧生在后面看着手机,走的稍微慢了一点。
他在看刚才下属发过来的调查结果。
派出去的那几个人已经查得差不多了。第一年那些药一共卖了八个,最先买到药的那人是在四月份,最后一个买到药的在七月,中间隔了三个月的时间。
第二年是十一个,从六月到八月。
第三年,也就是上个月,这次的数量最多,到现在还没查出来确切的数字,二十个是有了,而且大部分都是曾经买过他药的老顾客。
看着统计出来的交易时间和表格,萧牧生的心里渐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人以往都是悠哉悠哉的,卖药好像在慢慢筛选顾客,三个月卖八个、两个月卖十一个,现在一个月卖二十个。
这么急,像是缺钱。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萧牧生收了手机,不看了,走得很快。
为了节省时间,他和男孩说,“我们直接去找你说的那个叔家里。”
男孩一愣,虽然有些失落,但立马转了个方向。
他几乎是跑着带的路。
他说的那个叔叔就在村头,是两边的双层小楼中间夹着的低矮平房,男孩说是看病把钱花完了,所以村里就他家房子没修。
进门的时候能瞧见梁上用竹钩挂着的腊肉和干鱼。
院子里的鸡鸭踱步走来走去,小棚子底下拴着一条大黄狗,看到陌生人进来后站起来冲着来人汪汪叫,脖子上的铁链被它扯得哗哗响,原先还算安详的鸡鸭也被吓得扑腾着跑走。
刚走进门,里面出来了两个人,还都是熟人。
看到萧牧生,他们连忙开口询问,“二爷,你怎么也过来了。”
萧牧生没回答,和他们两个一同走出去后,寻了个地方站着,问,“打听出什么了。”
三人站在房子后,个头都高高的,跟着的男孩个头大概到他们腰旁。
他也好奇地抬着头听,那双亮亮的大眼睛让人无法忽视。
萧牧生想摸烟,扫到男孩后,顿了一下,把烟又放回去了。
“情况有些不太妙,刚才去的那户人家说,他三天前跟卖药的人见面时,听他说过,以后会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这户人买了两颗药丸备着,我花两万从他手里买回来一粒。”
说话间,男人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装口香糖的小铁盒递给萧牧生。
打开后,里面最先传出来的是原先口香糖身上带的薄荷味,混入其中的是一股清香,吸进身体内让人感觉凉悠悠的。
萧牧生合上盖子,咔哒一声,他手指摩擦着盒子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眼神望向一处,似乎在想什么。
听到下属说那个卖药人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想明白了,原来他是在筹车票钱。
他要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地方。
到时候应该还会用这种手段挣钱,如果不想让人发现,他就会选择一个离清水镇很远的地方,一个没有任何人听说过他名声的地方。
但是那样他需要的路费就更多。
怪不得这次卖的又急又多。
这时,其中一个男人不确定地说,“二爷,刚才听这家的男人说,他去年看见过那个卖药人朝这边一座山的方向走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他抬起手给萧牧生指了下方向,
男孩踮起脚尖瞅了瞅,转头看着他们三个,很开心地说,“我知道,那是双儿山,那山上原先还有一个庙,我小时候去玩过。”
听到山里有一个庙,萧牧生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轻拍他的肩,“能带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庙里吗。”
“当然能!”
四人返回村口,开着车朝山上去。
根据男孩说的,这座山以前是没修路的,他几年前跟村里小伙伴一起爬山的时候,还是在林子里窜来窜去。
现在修了一条水泥路直到山顶,省了不少事。
他们下车走了一小段路,找到了洋葱口中那个庙。
几人进去看了一下,里面确实有居住过的痕迹,但很明显已经人去楼空。
两个手下在房间里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萧牧生蹲在房子后一片被锄过的正方形种地前,手指捏了捏外面的土。
还是湿的,刚翻出来没多久。
应该是五小时内,原本种在这里的东西被薅走了,地上有痕迹,翻出来的湿土还没晒干。
要是再早一天来就好了,刚好能把人堵在这里。
他用手指揉开土块,正要站起身时,突然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
应该是残留在这里的草药味。
萧牧生怔了一下,随即缓缓将刚才摸过土的手放于自己鼻下。
是个他叫不出名字的草药位,但好像似曾相识。
他心中有种直觉,这个线索会特别重要。
但是就在他拼命去想的时候,却跟断片了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喊他,“大哥。”
是洋葱,他也跟着在庙里转悠,转悠了一圈还是跑来找了萧牧生。
大概是觉得他更熟悉一点,所以想跟在他身边。
看到他跑过来的身影,萧牧生脑中断掉的记忆突然接上了。
有一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重复播放。
是在镇上时,对面奶茶店一群孩子跑过来找他的车拍照的那个画面。
萧牧生还记得,当时他们撞到了一个提着行李,行色匆匆的人。
这下他找到了。
人物特征、时间地点都对得上,那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大姐让他找的人。
想明白之后,萧牧生的心情怎一个追悔莫及可以形容。
若是当时他能敏锐一些,只怕现在就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可怕的。
如果让大姐知道,他跟那个男人擦肩而过,但是没有认出来,就这么让他走了,只怕会气得找个滴滴代打过来揍他。
一想到这,他瞬间急了,掏出手机要给留在县里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截停今天下午从清水镇到县里的公交车。
但大概是怕什么来什么,摸到手机的那一刻,它也恰好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萧牧生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不敢挂,硬着头皮接了。
然后就是一系列强装淡定的胡扯。
“喂,大姐啊,我现在就在找呢。”
“很快了,已经知道他的住址了。”
“两天?嗯……能、能吧……”
“突然信号不好,我进山了大姐,这边没有信号,等我出去了给你回电话。”
听到滴一声的忙音,他松一口气,但歇都不敢歇,赶紧让人在车站拦车。
想到那个要他命的‘两天’,萧牧生也不敢耽误了,他站起来,绕过庙从后门进去。
正好,两个在房间里搜找线索的下属正在找他,三人撞上了。
男人手里拿着一张纸片,是从买面条的包装纸片上撕下来的,外面印刷的是品牌信息,里面是一片空白。
“二爷,找到一张放在桌子上的纸条,里面有字,看上去好像是写给我们的。”
萧牧生接过来,翻个面,往上瞧去。
龙飞凤舞的一行字,用的是黑色圆珠笔,字迹力透纸背,笔走龙蛇。
生在萧家,萧牧生打小就是见惯了各种好东西,但是他在看到这个字迹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
这人笔力极为深厚,仿佛有千钧之力,一定是个宗师级别的人物。
只见纸上行云流水地写下一行字。
——勿追,勿扰,有缘自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