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志怒吼一声,身披重重防护,往闻渊身前冲刺。
飞雪涌进他的鼻腔,刺得他咽部生疼冰凉。
一时间,众人全都围了上去,昏暗中剑光闪烁,与天际经久不息的闷雷一起,直直往地面上劈。
叶连华从雪地里站起身,周边剑影环绕,随后身形利落跃起,雄浑灵力与剑刃一同直击闻渊要害。
“叮——”
兵刃相接的声音刺耳,秦雅志嘴角洇出血丝,被闻渊身上透出的气息压得五脏移位。
闻渊手中挽出剑花,五指攥紧剑柄,将四面八方袭来的招式一一化解。
他抽出手,长剑卡在身体紧贴的兵器中间,灵气从中迸发,将周遭围堵的众人尽数击退。
也不只是击退。
叶连华五指深深扣进地里,瞪大双眼,呆滞看着落在眼前的残肢。
上面还冒着热气,鲜血从断口处汩汩流出,脉搏仍在缓缓跳动。
直至微弱,残肢彻底陷入雪里,洇出一片湿润刺眼的印记。
绞杀。
闻渊八年前便是大乘后期,修为稍弱的修士,在他手中连一刻钟也撑不住。
叶连华杀招已出,丹田萎缩,周身灵气透支,如今终是力竭。
他双手支在炙热剑柄上,只能靠这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支撑身体。
鼻尖呼出的气体滚烫,湿润,还带了些抑制不住的猩红液体。
他七窍流血,往日清俊的面容如同地狱恶鬼,内里的脏器被碾得变形,却仍是挺直脊背站在原地。
周遭落下的残肢形成血雨,混着灰雪一同落向大地。
叶连华阖上眼,被半空中掉落的碎块砸得弯下腰。
身体似有千钧重。
他重新睁眼,握住剑柄的手指错乱般抽动,目光怔怔看向远处的天裂,随即一声低语。
“为什么?”
“你教我忠孝……教我仁义……教我守护苍生……”
叶连华深吸一口气,咬牙提剑,拼尽全力再次往前:“可你如今是在做什么?!”
秦雅志见状从地面翻起,面容血肉模糊,咬肌在皮肉下狠狠抽动,此时长臂一捞,带着叶连华飞速靠近闻渊,拳峰与剑刃一起,往闻渊面门袭去。
寂静山岭中,倏然响起一道贯穿血肉的声音。
闻渊像是愣了神,此时蹙眉看向自己左胸,也瞧见了刺进胸膛的冷白剑刃。
他忽地回味过来,随后漫不经心般轻笑,身形往后一退,长剑便离开身体。
“忠孝,仁义,守护苍生……”
闻渊眼底眸色漆黑,目光看向剑刃上翻带出的,属于自己的血肉:“书上这般写,我便这般教,是有哪里不对吗?”
他略微蹙眉,不甚理解:“不好吗?”
叶连华与秦雅志互相依偎站立,他手中提着的剑也随着动作一起发颤。
周遭风雪一刻未停,四处孤寂冰凉。
“虽然无私,却是愚蠢。”
闻渊拂上长袖,雪白衣衫沾染上片片血花。
他倏地露出一抹微笑,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
叶连华倏然阖眼,面容尽是干涸的血痕。
他呕出一口鲜血,竭力哑声道:“你百年来不为利往,祈四海长留……近几年于神州除瘴,抚黎民无忧……以上种种,可都是作秀?”
闻渊弯眼笑得温和:“我有百年闲暇,这些也可算作消遣。”
雷声密布,天际呼啸着落下狂风。
秦雅志听得目眦欲裂,师祖往日的形象轰然崩塌。
他似是接受不了闻渊怎会这般冷血,如山般的身形不断颤抖,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质问,祈求眼前一切皆是噩梦。
“你后院的那座祠堂又是为何?数万生灵烛供奉英灵百年……我不信你心中当真没有一丝良知!”
“啊。”
闻渊挑起长眉细细回想,随后漫不经心笑道:“祠堂?”
他扯了扯嘴角,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极为诡谲。
“其间所供,皆为命丧我手的诸位同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