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倏然爬上脊背。
叶连华压下微抬的指尖,眸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他忽地转身,剑身顺势自剑鞘内抽出,在一片暗光中划出破空般的声音。
闻渊并未后退,任由那截剑刃抵在自己颈间,只是不带表情地扯扯嘴角。
“你是谁!”
秦雅志伟岸身躯从他身后探出,大拳裹着劲风席卷而来,直逼闻渊头骨。
他吼得极为大声,体内浑厚之气激荡,搅得周遭古木群落下片片干枯黄叶,打着圈儿扎进了雪堆里。
闻渊目不斜视,微微偏头,躲过了秦雅志逼近的拳风。
“你是文止。”
叶连华嘴唇苍白,习剑之人向来手稳,可现今身子却抖得厉害:“师祖呢?”
近日发生的种种皆是诡异荒谬,他脑中每每闪过某些念头,却又不敢置信。
事到如今,叶连华仍是固执,认为眼前之人或是顶替冒充,或是走火入魔。
别的什么都好。
只要他说“我不是文止”。
面容上又落下些许冰晶,叶连华被冻得不愿呼吸挤进鼻腔的空气。
强烈的窒息感紧随其后,他皱眉用力呼吸,却看见灰雪之后,闻渊的表情漠然不变。
叶连华再也问不出口。
他手中剑刃直指闻渊喉口,下了力气往其中扎入。
细雪漫天,混着冰粒一同砸向人间。
叶连华透过落满眼睫的雪花,自此再也看不清闻渊的脸。
有许多往事自他眼前浮现。
那是闻渊如同亲人一般,陪伴宗门之人的许多个岁月。
在许多个岁月里,他对待往事从来闭口不提,只是潜心修炼。
以至于成了人尽皆知,不通情愫,不明六欲的“剑痴”。
古往今来,世间皆称此为“无情之人”。
独独闻渊例外。
他所做之事皆为善举,目知眼见,世人便从不觉得他无情。
一连百载,天川宗师祖对于弟子的谆谆教诲是真,对于后辈的慈眉善目是真,对于尘世的守护不渝也是真。
众人知道闻渊有情,只是不徇私情,是为大爱,是为苍生。
他不与任何人产生情愫,只是因为心中装了所有人。
众生平等的情,便最似无情。
叶连华以前也是这样想。
可眼前之人仍是沉默,似乎成了一尊漠然无畏的神像。
他终是明了。
闻渊无情。
常言道眼见为实,可闻渊百年之间善行昭昭,恶举却掩于真相之下,真伪混淆。
如今冰山浮于水面,闻渊本相与世间种种赞誉大相径庭,全然相悖。
叶连华抽动嘴角,却露不出一抹微笑。
是从何时开始不对的?
二人提剑对峙,冰粒自空中滚下,砸上剑刃时发出细碎连续的脆响。
他从未松懈力气,现今在心中悉数列举。
仙兽岛是因何暴乱,绝天城长遂又为何于鸿蒙古境中惨死?
闻渊闭关十余年,此事是他出山之后一手调查,可如今时隔八载,叶连华却再未从他口中得知半点讯息。
此为其一。
再是神州一行,文家府邸。
封印古井由他与秦雅志操办,闻渊一反既往,只露一面后再未出手。
后院祠堂分明设有文止的生灵烛,闻渊又称其为昔日旧友,却在文家大院中,对百年前所生之事缄口不言。
此为其二。
又是昨夜,闻渊对望星所说之言,虽是关怀备至,却字字意图他与路沉生二人分离。
此为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