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晏望星去了桌边,捧起一碗热茶小口抿着,看向路沉生时笑得轻快:“小厮呢,这儿怎么就你一个?”
“不巧,我下来时膳房空无一人。”
路沉生将桂花倒进泡好的糯米中,转身又将案板上的莲藕切段,抬眼看向晏望星,似在询问:“随便做一点,师兄觉得可以吗?”
晏望星将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捧着茶碗凑上来,在路沉生衣襟处细细嗅着。
“师弟,你好香啊。”
路沉生身形微顿,垂眼看他毛绒绒的头顶轻笑道:“花香而已。”
他俯身拿起汤匙,在蒸屉里盛了一勺还冒着热气的桂花,随后将其缓缓递去晏望星唇边。
“撒了糖霜,吃吗?”
晏望星两眼放光,张唇就着他的手吃了满满一口香甜桂花。
路沉生紧盯他嚼得略微鼓起的腮肉,垂眼静了片刻才转过身。
膳房内香味四溢,一眨眼便又过去两刻钟。
晏望星喝着路沉生方才盛出来的南瓜百合羹,抬眼看向案边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师弟当真是个顶好的人。
就算是他是自己,再看见膳房里空无一人时也不会想着做夜宵,顶多是又溜回房间,美美睡一觉就算完事。
可现在圆桌上摆了陈皮茶,瓷碗里盛了南瓜羹,身前的路沉生又端来了两叠瓷盘。
“紫薯泥和桂花糯米藕。”
路沉生指尖撩起他额前的碎发,俯身在他耳畔轻笑开口:“师兄可别紧着南瓜羹喝,每样都应去尝一些。”
他看着晏望星黑亮的双眸,实在禁不住用手拨他的眼睫:“还有道咸口的鸽菌汤,很快就好。”
“嘿嘿嘿。”
晏望星不住傻笑,嚼着藕块欢快地眨眨眼睛:“师弟做的超级好吃。”
“是吗。”
路沉生微阖双眼,起身将烹着的菌汤盛出来,状似无意询问:“很喜欢?”
汤炉中正滚着沸水,路沉生别开眼,不等晏望星积极响应便又重新开口:“师兄每次都说喜欢。”
他将菌汤端去晏望星眼前,神情和往常一样,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两日前,我下山备全了各种炊具,且早在宗内寝院的膳房里布置妥当。”
路沉生略微抬眼,手里捏着帕子拭净晏望星唇角的汤汁,语气是不易察觉的引诱:“现如今在院内烹饪甚是便捷,无丝毫繁琐之感。”
“既然不麻烦,我日后便可日日为师兄准备膳食。”
路沉生食指指节轻叩梨木桌面,偏头似在询问晏望星的意见,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师兄,此事就这么定下吧。”
晏望星闻言抬眼,内心激动万分。
他已经矜持过一次了,再拒绝不仅要吃宗里的菜,还要吃天大的亏。
果然晚睡是有好处的。
晏望星抿唇朝路沉生轻笑,颊边漾出两个浅淡圆润的酒窝。
还不等他开口应答,脑海中随即想起一事,情绪便忽地低落下来。
远处风声透过窗户缝隙,月光如丝投射进房,光影斑驳陆离。
晏望星用汤匙搅了搅碗底的鸽肉,脸上神色是莫名的难过:“可师弟不一定会回乘风山了,不是吗。”
路沉生垂眸看着他,面容平静,眼底黝黑深沉,似在其中蕴了一场即将刮起的秋季风暴。
第二次。
晏望星说这种话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总是如此笃定自己会离开天川宗,就好似从未想过要与自己有任何交集。
路沉生恍若未闻,眸底冰凉冷漠,唇角却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师兄方才说了什么?”
晏望星张了张唇,终是没再重复,只是抿着汤微微摇头。
月光被窗棂切割成数道光影,一点一点攀至路沉生高挺的鼻梁。
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拿起汤匙,又为晏望星重新添了一碗菌汤:“会烫,师兄慢点喝。”
晏望星偏头看了眼坐在身侧的路沉生,有些怔愣垂眸,迟钝地发现此刻氛围有些许不对劲。
他吹了吹路沉生递过来的菌汤,微微抿了一口后便推开:“我方才吃了好多糯米藕,现在喝不下汤了。”
灶边沸水的蒸气升至房顶,转瞬像被风吹过一般平铺散开。
路沉生略微探身,将他从座椅中抱离,随后将其死死摁进自己怀里。
“是吗?”
晏望星被路沉生捏住下巴被迫仰头,不慎望进他猩红克制的双眸里。
“不对……”
晏望星神经紧绷,身体略微后撤些许,却被路沉生握住腰重新按回去。
他惊惧睁眼,压低了声音唤道:“路沉生!”
窗外的云层掩住圆月,室内眨眼昏暗几分。
“跑什么。”
路沉生胸口起伏,又忽地压下。
他瞳孔中没有焦点,却在看向晏望星时格外专注。
“师兄烦我?”
晏望星不住摇头,被他攥在掌心的腰肢疼得发抖,却还是伸出双手揽紧路沉生的肩膀:“不烦你,让我抱抱你……”
他的眸中盛满烛火,春辰与橘黄的交织,最终成了迁就纵容的温柔暖光。
路沉生漆黑的视线牢牢落在晏望星脸上,眸色冰冷漠然,放在他腰间的手指错乱般地抽动。
“那就是厌我。”
“不厌你。”
晏望星指尖冰凉,周身灵力环绕,用指腹不住在路沉生眉心轻蹭,在他怀里乖顺地卧着。
房内光线暗青,长廊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
刺耳声响在室内回荡,膳房的门忽地被人推开。
路沉生抬手掩住晏望星的双眸,大掌之下只露出他颜色殷红的唇瓣。
门边的小厮手里提着个昏黄灯笼,在看向桌边的二人时一脸惊愕。
“原来是二位贵客……”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躬下身抱歉开口:“今夜客人少,膳房里便没备人。”
“方才我忽见这里燃了火光,以为是走了水,便紧赶着跑来了……”
路沉生慢条斯理地从腰间取下荷包,指尖勾着系带稳稳抛向门口站着的小厮。
“出去。”
下一刻膳房门便被关得死紧。
晏望星闻声探出头,指尖扒下路沉生掩在自己脸上的手,眸中是难以言表的浓浓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