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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员跟他打招呼。

傅若时很久没睡过整觉了,他很累,但他的肩背依旧挺的很直,没有身陷囹圄的颓废。

“早上好。”他点头。

调查员跟他核对了一些个人情况,接着再次问他,“傅先生,请问您公司的产品是否有对用户的隐私进行监控和搜集?”

这个问题就是导致卓锐被调查的核心问题。

傅若时在美股市场混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所谓侵犯隐私只是一个幌子,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公司敢说自己是清白无瑕的,每个公司扒开都是一堆问题,顶多分有底线没底线的,他这说白了就是有人整他。

在被讯问的这几天,他根据调查员提的问题,捋清了整件事的因果关系:

半年前,他有一批产品卡在关口,为了尽快过关,他就找了在海关的朋友,走的后门。之后不久,就有人举报他贿赂官员,以及他的这批芯片侵犯用户隐私,搜集用户的财务数据,行贿加数据搜集,加上有绿卡,三个加起来,就很像间谍。

关口有不少他的熟人,平时吃个饭送送东西稀松平常,调查局抓住了这一点,说他有不良经济往来。

当初卓锐在上市前,傅若时也曾为了达到目的,在融资和营销上做过很多激进的事,清算过碍事的股东,漏报过关税材料,这些事情可大可小,但公司不出事责罢,一旦出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都会被拿出来。

傅若时考量着,目前,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就是赔钱了事,但他拒绝。因为他没做过,他就不能当韭菜。况且赔钱事小,一旦有了账目上的联系,那就等于默认了自己有罪,那以后随便一个人用这个罪名拿捏他,他,卓锐,乃至整个傅家,都会与人口舌,后患无穷。

第二就是傅氏先花钱把他保释,然后在当地等调查结果,这是一个动辄一两年多漫长过程,期间他不能离开美国。

目前看来,二是最稳妥的选择。

思索完毕后,傅若时把已经说了几十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公司有能力对用户和监管承诺,我们的产品没有侵犯隐私的风险。”

调查员又问,“那你是否有贿赂海关官员的行为?”

“没有,只是吃过饭。”

“你怎么证明你们只是吃过饭?”

“有付款记录……”

“那你再重新说一遍饭店名称。”

傅若时真就重新说了一遍,耐心程度仅次于追温知夏,因为他知道但凡说的有一个字跟昨天不一样,都会被抓住把柄。

调查员看出,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不仅有着很深的城府,而且是个硬骨头。

从进局子到现在,他滴水不漏,面对各种询问,连神情都没怎么变过。

调查员又问了几个类似的问题,最终一无所获地离开了。

这天午夜。

锦城。

又过了几天,宋爱玲一直都在为傅若时保释的事奔波。

平日里,她没有特定的工作任务,她的日常的就是到处组局,社交打牌,搞关系,看似游手好闲,为的就是在遇上这种突发性危机事件时,能把认识的人派上用场。

转机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悄悄来到。

卧室的电话响起,宋爱玲立刻接过。

“爱玲你好。”一个夹杂着外国人口音的声音说道,“你可以来见若时,他现在不能离开调查局,你准备一下手续,具体我发到你的邮箱。”

宋爱玲脸色纠结的眉头松了松,她说了好,紧接着,傅克明就回来了。

“怎么说,”傅克明问宋爱玲,“那边能保释吗?”

宋爱玲说,“没说具体。刚才打电话,说我们可以去看他,我猜取保候审是可以的。”

“我就一直不赞成他当初到国外办公司,”傅克明说语气不耐,“要是在锦城,这么点事,我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了,现在到了国外,天高皇帝远。花钱也罢,还未必能办得成。”

当初傅若时出国单干,举家反对,傅克明皮带都打断两根,没用。

无脚鸟是留不住的。

除非,把它的翅膀剪了。

傅克明忽然问,“卓锐现在的市值和股价是多少?”

“你问这个干什么?”宋爱玲道,“儿子都要坐牢了,你还有心情操这没用的闲心?”

傅克明不置可否,他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拿着手机在网上搜了半天关于卓锐的信息,最后神情沉重地问宋爱玲,“趁着若时不在公司,把卓锐的股票买进来,等外面都知道他出事,再把股票卖出去。”

“傅克明你他妈的疯了吧?”宋爱玲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粗口都没控制住,“这是你唯一的儿子!!这是若时拿命做出来的公司!你要把卓锐做空?你想让他去死吗?你想让他跳楼?”

“他跳不了楼,”傅克明摇头,“只要那个温知夏好好的,他就舍不得死,这就是我一直没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原因,那小丫头纯善温良,能克若时偏执的性子。你不觉得他现在比以前稳重多了吗。”

做空的意思就是傅克明假设卓锐的账上有问题,目前卓锐的股价很高,然而傅若时在卓锐最风生水起的时候出事,舆论一出,自然有无数竞争对手想做空他的公司,如果傅家在这个时候进场买股,之后再在卓锐股价最低的时候买回股票还给原始借出人,还能赚一些差价,这些钱最后还是会回到傅若时那里,但卓锐可能就保不住了。

傅克明就是想让傅若时回国,并且,他现在被调查,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看着宋爱玲愤怒的眼神,傅克明没解释。

他从手机里翻出一张体检报告,给宋爱玲看。

脑膜瘤中期,有进一步扩散的迹象。

宋爱玲愣住。

“怎么扩散了?”宋爱玲责备,紧张地问,“之前不是都说控制住了吗?”

“所以我要是忽然死了,谁能接手傅氏?”傅克明问她,“你现在给我找一个比你儿子更好的人选?”

宋爱玲沉默。

傅克明脑瘤之前就开过刀,后来他保守治疗,这两年一直控制的都很好,尽管如此,他依旧有所隐忧,之前一直催傅若时回来接班,也是这个原因。

但他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具体的病情,怕有人伺机而入,打傅氏的主意。

直到前几天,他头晕的厉害,又不停流鼻血,只好去医院检查。

一查之下听闻噩耗。

他跟谁都没说,默默开始思考后事。

直到这两天卓锐出事,他知道,最好的机会来了。

多少豺狼盯着卓锐,与其让那些人吃掉儿子的心血,还不如自己吃。

“卓锐他已经做上市了,他已经成功了,没必要一直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人在他乡,哪有在自家门口安心自在?”傅克明波澜不惊地解释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认不认我这个爹都没关系,但傅氏不能没人管, 他生在这个家,有的责任就是他命里带的,他已经享受了快三十年,不可能永远享受下去,我们家不养闲人,没有干吃饭不干活的道理。”

宋爱玲听着傅克明的话,看着他手机里脑癌中期的体检结果,纵使见过大风大浪,此刻也依旧感觉五雷轰顶。

一边是庞大的家业,一边是孩子的个人理想,哪个重要?

“傅克明,你太狠了。”宋爱玲想着,颤抖着手,指着他,“虎毒不食子,你真,真不是个东西......”

说到后面,她又说不下去,一肚子话梗在喉咙里,变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次日。

温知夏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最上面的微信,是宋爱玲发的:【把在职证明发给我,我办签证带你去美国看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