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
几个差役哐哐盖着符印,或是填写保单上皇家钱庄的款项。
各部门拿来了保费,统一都是买了一年的意外险,带走了一摞摞盖好章的保单。
底单则作为重要文件,被钱庄收了起来。
保险业务看似形势大好,实则仍需大力推广。
文臣对此倒还能接受。
可武将们对意外险却是满腹牢骚。
只因单单受伤,未达残疾程度,或并非难以医治的重伤,便不予理赔。
他们偶尔受些轻伤,却得不到受理。
即便如此,皇帝已然下旨,他们又能怎样?
只能嘴里嘟囔着,不情愿地买了。
买了的人大多期望自己永远用不上。
当然,也有部分老顽固,觉着买这保险晦气,讨不到口彩,不愿购买。
然而上头任务催得紧,是大小官员都有一份任务。
一些部门遂派遣差役趁闲暇时,入府衙、县衙推广,重点关注地主士绅。
……
上午时分。
夏原吉与一位李御史,还有叶长春,一同前往刘御史家中。
他们代表陆知白探望,送上些不太昂贵的滋补之物,总价未超一贯钱,以免让刘御史为难。
顺带为其办理保险业务。
当场进行赔付!
这一番操作,直把躺在床上老眼昏花的刘御史惊得目瞪口呆。
刘御史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道:
“后生啊,我知晓侯爷是一片好心……万不可因老夫而坏了规矩。
再者,陛下也给过抚恤,生活倒也无忧……只是这病,唉,实在是......”
他满脸尽显绝望之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几近心如死灰。
叶长春为其诊脉,让他翻身,查看后背创口。
那是个鸡蛋大小的伤口,反复的溃烂、生疤,触目惊心。
叶长春眉头紧皱:“已然这般严重,此病只能缓解,难以根治……”
刘御史趴在床上,痛苦道:
“老夫若不是想留存有用之躯,为朝廷效些微力,真不如就此去了……有什么都别有病啊!”
夏原吉赶忙安慰:“刘御史莫说这般丧气话,叶神医医术高明,即便无法根治,也能大大减轻您的痛苦。
况且侯爷让我转告您,周王殿下正在研制一种治疗背疽的神药,您只需再耐心等候些时日,说不定就能用上了。”
刘御史听闻,眼中总算多了几分光亮。
叶长春开了药,有内服也有外用,叮嘱要仔细清理创口,给病人吃好些,不能再是粗茶淡饭。
完事之后,夏原吉与同行的李御史,匆匆赶回各自衙门。
李御史回到署衙,一边处理公务,一边跟同僚嘀咕,笑着说道:
“韩御史真是寻了个好孙女婿!那夏原吉年纪轻轻,做事却沉稳,言谈举止不凡,将来必成大器!真是名师出高徒~”
韩宜可坐在隔壁,佯装未闻,手拈胡须专注地查看文件,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
户部这边,夏原吉回来向陆知白汇报此行情况。
陆知白甚是满意,微微点头,长腿搭在椅子上,继续翻看他的话本子。
那些差役仍在忙碌,将空白保单逐一盖章,以备以后大量使用。
陆知白一边看书,一边吩咐夏原吉记一些规划,比如:
“其他民众要办理保险,总不能都跑到皇宫来,所以皇家钱庄得在其他地方设些站点,方便他们购买保险。
一处设在栖霞,另一处,就选在春和商业区。
如此举措能为商业区带来一些人流,这机会自不能错过……”
此外,经济改革非一日之功,他这会儿急也无用,还是摸鱼吧。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声音,吃惊又恭敬:“参见陛下!”
陆知白心头一惊,眨眼之间,将手中话本子塞进文件堆里。
一把夺过夏原吉手中钢笔,在一张纸上吭哧吭哧写起来。
同时,另一只手精准地从文件堆抽出一份写好的奏本,放在一旁。
夏原吉:“……”
朱元璋缓缓踱步而入,似乎专程前来视察,脸上满是玩味,。
见到陆知白竟在伏案书写,朱元璋笑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家伙平日里懒成一条死蛇,今儿居然在当值了。
陆知白眉头紧蹙,摆出一副专注工作、才察觉陛下到来的模样,赶忙放下笔,在众人之后向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在椅子上落座,随意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而后问道:
“这两日如何?可习惯上值的感觉?”
如此当面嘲讽,陆知白一脸严肃,正色道:
“回陛下,儿臣深感幸福!每日利国利民,但行好事不问前程,让儿臣觉得自己是个有用之人……”
夏原吉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已对恩师的风格习以为常。
朱元璋不禁笑道:“咱听说,大部分官吏都买了保险。”
陆知白应道:“确是如此,他们买的多是意外险。”
说着便将账本呈上。
朱元璋摆手,示意不想看,说:“要尽快将这保险推广开,只靠官吏可不成。”
陆知白连连点头称是:“陛下教诲得是,但新事物的宣传总归有个过程。
一些人犹豫不决,见许多旁人买了,自然也就跟着买了。”
朱元璋颔首,目光落在桌上,又问:“那是什么?拿来让咱瞧瞧。”
陆知白赶忙将那写好的奏本递上。
朱元璋看着看着,眉头皱起,点头说道:“你又有了新想法。”
陆知白道:“儿臣身为户部侍郎,思考户部之事乃职责所在。
正打算上奏,请彻查天下人口和田地,并制定人口赋税黄册!
虽难以做到栖霞那般精细,但也能让现行的户籍制度更严密些。”
朱元璋赞许地点头:“此计甚好!不过清丈天下田地,怕是不易……”
陆知白回道:“只要肯下功夫,一年半载总能完成,往后便有了更确切的依据。”
朱元璋点头,手指轻轻摩挲奏本,沉思着。
一阵寂静之后,朱元璋徐徐道:
“既然如此,咱看,不如一并查查勋贵们的财产!”
陆知白闻言,心中一喜,暗想,这怕是要一体纳税的前奏。
但随即又想到,自己是否也算勋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