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乖徒儿既然现身,怎么,见了为师都不来拜见吗?”
当听到凉亭之中莫水流突兀响起的话语。
隐匿在湖中气雾的朵尘白瞬间皱下眉头。
其身旁站着的染指蓝,却是凌然不动。
依旧伫立在湖面。
莫水流第二次怒喝从凉亭传出。
朵尘白眉头蹙得更深了,求解似望向身旁染指蓝。
染指蓝气雾缭绕的傲然身姿依旧未动。
但其脚尖所点的湖面。
雨水打不到湖面,开始由其白皙脚尖荡出了一道涟漪。
涟漪向外扩散。
很快被凌乱的雨水所打乱。
“妹妹,记住,他绝不可能是师尊……”
“他既胆大如此,那我们就去陪陪他,看他究竟想用自己性命演哪一出戏!”
语落。
两人原本站立之处的平静,霎时便被杂乱雨水给覆盖。
…………………………………………
湖面上原本就不宽阔的凉亭。
随这一蓝一白两人无声无息飘然而至。
显得也有些拥挤。
莫水流无须回头,他已经从眼前三夫人与赵勉之诧异眼神中瞧出。
她们来了!
来了!
莫水流信心倍增,他知道,优势又重新攥在了自己手心。
他头也不回,往前跨腿,带着不该是少年所该持有的气势。
再次沉稳坐在了石凳之上。
整体看上去,似乎对染指蓝和朵尘白的出现,了然于胸。
此刻。
一坐,四站。
凉亭之中氛围,开始发生了微妙变化。
三夫人率先做出反应。
把双枪往湖水一扔,便扑通往前一跪,慌怯且带着哭腔的向莫水流解释道:
“我家总管并非有意冒犯仙家,而是他原本并未宁国之人,所以对仙家了解甚少,还望仙家大恩大德,莫要责罚。”
三夫人其实从始至终,都不太相信所谓的山神爷下凡。
但既然有人胆敢冒充顶着山神爷身份出现。
作为双鲤镇的真正掌权者,在未能确定人是假冒的时候。
所有该遵守的礼仪,都必须做齐。
无论真假。
所以她带着同样不相信的赵勉之来了,以两人不同普通镇民的见识,寻的破绽,到时更好的拆穿。
当看到远处湖宛桥外,冒雨站着那么多双鲤镇的镇民。
她内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能骗一两个人,只能算有点本事。
但能把全镇上下全都信服。
那肯定有真本事。
当李府的私事,让莫水流如此轻松道出。
如此广大神通。
再次松动了她心中判断。
现在,莫水流于凉亭之中,又如此轻松唤出了两个好似仙女的女子。
从他前番寥寥数句中,不难判断。
这两个女子就是他的徒弟。
徒弟都这般本事。
染指蓝和朵尘白的出现,彻底击碎了她原本猜想。
现在的她,已然相信。
和徐掌柜当时看到求雨成功时一模一样的心境。
莫水流就是那下凡的虚湖坊星天尊!
一直在护佑着双鲤镇的山神爷!
想起前番自己的种种怠慢质疑,和赵勉之刚刚的冲动。
只要山神爷寻根究底,别说赵勉之,甚至自己,乃至李府的命运都要发生改变。
她怎能不心慌害怕。
瞧着三夫人惊惶跪拜,染指蓝知道定然是三夫人误会了,趋前一步想要解释:
“三夫人……”
“放肆!!!我与李府的事,怎么由得你一个小小徒儿插舌?!久不来此,小染!你现在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莫水流猛然一拍石桌,头也不回的出声喝断,使得气势陡然再次提升。
染指蓝瞳孔骤变,即刻噤声缩回了身姿,不可思议望向莫水流背影。
平凡而湿润。
明明就是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族少年身躯。
她甚至不敢相信,刚刚这话就是出自这副身躯。
其他的语调模仿都不足为奇,可是,小染,这世上只有师尊才会这么称呼自己。
眼前之人,再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师尊!
他身上一点师尊的气息都没有。
甚至身上都察觉不出任何灵力。
一丁点熟悉感觉都没有。
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人族少年。
可为什么,他竟然能那么熟络的呼出小染这个称呼?
能有勇气对自己唤出这两字?
他如果不是师尊,他又究竟是谁?
染指蓝眼眸复杂,面容阴寒不定,樱桃小嘴微微抽动,看得出在咬着牙极力忍耐。
她自是不信的。
但迫于师尊威严,却是不敢再敢做任何逾越之事。
转而望向朵尘白,发现妹妹眼中尽是愕然。
显然妹妹也已被震慑住。
以对妹妹了解,现在哪怕给她一千个胆,她也绝不敢真的把眼前少年拖入水中了。
同样无论真假。
她输不起。
自己和妹妹,莫名其妙的就从戏外,被拖入了戏中。
莫水流的一声喝断,使得凉亭进入了短暂静默。
随染指蓝不敢反抗。
“起身吧,我自不会治他的失礼之罪,只是有些话要问问你。”
莫水流看着三夫人,打破了沉默。
从喝断染指蓝后,他内心还是有些许忐忑的。
他看不见自己身后情景,背后袒露,如若她们要突然发难,自己根本毫无招架。
但静默数息,最为精怪的朵尘白都不敢有任何妄动。
莫水流知道,这下连这两姐妹都给唬住了。
自己出言打断染指蓝,是一个极为明智决策。
他知道染指蓝两姐妹是熟悉李府的,他决不能让她们有所交流。
现在的自己就是狐假虎威。
而且是左右互搏似的狐假虎威!
既借助李府恭敬,虎威两姐妹。
也借两姐妹凭空出现的神通,虎威眼前的三夫人。
负负得正!
在两伙人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共同把自己山神爷的身份给巩固。
听闻莫水流的话语。
赵勉之赶紧向前把三夫人给扶起。
“仙家还尽请相问,民女必然知无不言。”三夫人欠身施礼。
“镇中,槐树下,那丫鬟可是你府中之人?”莫水流静静瞧着她。
现在有染指蓝和朵尘白乖巧在自己身后“护驾”。
他自信得可怕。
“禀仙家,她却是我李府中人。”
“她所犯何时?要被遗弃在那槐树之下?”
“禀仙家,本月二十一日,李府于府中置办了祈雨仪式,待仪式结束,其中有件礼器,九环碧水珠消失不见,最后经手之人,便是那小兰丫鬟,随后受了些许刑罚。”三夫人徐徐解释。
顿了一顿,又继续解释:“小兰,就是槐树下那丫鬟。”
莫水流一直留意三夫人乃至赵勉之的神情,发觉并无波动,看来这番并无谎言,随即继续询问:
“你们可有实质证据?”莫水流目光如炬,紧盯三夫人。
三夫人被这目光盯瞧得有些不自然,一时间没能立即回答。
身旁的赵勉之步至其身前代而开口。
“虽无人瞧见,但最后经手着就是她,礼器不见,李府自然寻她问责。”
“你们问出了什么?”莫水流并不介意,转而望向赵勉之。
虽然见面不多,仅交手过此一次,但他是相信赵勉之的,能在临死前仍然心系一个小女孩,这样的人,坏不到哪去。
“我们并未从她口中问出礼器去向,她也并未承认。”
“但从其他丫鬟,以及礼房司仪所言,小兰是最后一个带着九环碧水珠进入礼房之人,李府祭祀多次,都从未发生此类事件,所以出行也未多加检查,自然怀疑她偷偷带出了礼房。”
“为什么单独怀疑她?就不可能是其他人,比如那礼房司仪?”
“不可能是他,在小兰离去不到半株香,礼房司仪前去检查各种礼器有无残缺之时,就发现了九环碧水珠遗失,立即呼来了李府众人,而且礼房司仪祀奉李府二十来年,人品信得过。“
”如果他真要盗窃礼房礼器,任何时刻都能盗取,没有必要在这祭祀刚结束的时候出手,换其他平常时日,失窃十来日都将无人发觉。”
莫水流眸光瞥向湖面,思虑些许,才幽幽问道:
“除去礼房司仪和小兰,其他人都没有盗取的可能了吗?”
“李府森严,除去两人,再难有人能窃取。”赵勉之正色道。
莫水流回过目光。
“那她的嗓子,是怎么一回事?”
“小兰经过我们数日的严刑拷打,她依旧不肯承认,最后我们拿出了李府的毒药告诉她,如若她真是清白的。
那就把这瓶毒药喝下去,李府就相信她并未盗窃。
她喝了。
李府无奈之下,也只能把她放出了李府。”
闻言,莫水流不禁怒道:“你们这算是放吗?啊?”
三夫人与赵勉之相视一眼,未敢搭话。
莫水流起身继续怒斥,似乎都忘却了现在的身份。
“她就这样伤痕累累的被你们赶出来?你们这算是放吗?你们出言和镇民解释了吗?她趴在那槐树下她能去哪?她蒙羞了多大的屈辱啊?她究竟受了多少折磨啊?”
“你们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赵勉之!还有三夫人你,你们李府就是这样干事的?!”
“你们就是要至她与死地!对不对!”
“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