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镇,不眠夜。
身受重伤,已经起身乏力的莫水流,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偷袭人影奔向受缚的鲁道长。
背上应该受了两道刀伤。
反手摸去,皮开肉绽,温润黏稠血液止不住的四下蔓延。
酸辣般痛楚连绵不绝。
意识中的混沌体,随身体受到重创,也已悄然消散。
却见前方刀光挥舞。
本就失去力量来源的禁锢枝条,被纷纷斩断跌落。
“鲁道长!没事吧?!”
来人斩落枝条,随着枝条尽落,显出脱困后,接近新生的鲁道长。
此刻其身上仅剩数条尚未滑落的黑焦碎布沾染其身。
来人瞧这态势,不敢直视。
扭头。
收刀。
卸衣。
接着以不视之姿,把自身官衣为鲁道长披上。
不知鲁道长低声说了什么,来人点点头。
随即转身,垂望趴于地面抬头张望而来的莫水流。
面容已经明朗,确是曹镇许捕头。
却见许捕头转刚与莫水流眼神对上,神态瞬间变得冷峻无情,再次拔出佩刀。
“我那些兄弟们的账,得好………”
话语戛然而止。
许捕头整个身子蓦然站定,浑身细微抽搐。
“好……”
双唇开阖数次,最后蹦出一字。
顿时口吐鲜血,佩刀锒铛脱手,双手紧握小腹突兀凸出之物。
瞪大眼睛,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瞧向莫水流。
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劈倒之人,竟还有如此神通。
晚风轻轻拂过。
那件刚褪下为鲁道长遮掩的官袍丛刻也如被晚风唤醒。
在许捕头身后飞舞扬起。
黑夜之下,更显诡异。
“福生…无量……”
熟悉的口头禅沙哑低沉的从许捕头背后吟诵而出。
却没了原先祈福度厄之意,仿佛是阴间恶鬼收魂索命之音。
一道挟着黑雾的身影缓缓从夜色显于许捕头身后。
浑身黑气氤氲。
在这朦胧夜色中更难瞧清其真实面貌。
但从其沙哑女子声调,和那被毁去道袍的曼妙身材。
不是那鲁道长还能是谁。
“许捕头,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善,大善!”
黑气中,鲁道长毫无情感之声幽幽响起。
许捕头闻声,终于知道重创自己的并不是趴着那人。
而是刚救下的鲁道长。
仓惶不解,欲回头瞧望,仅微微一侧。
眼角就已见披头散发的鲁道长,以及那黑气萦绕的苍白脸蛋。
此刻正揣着诡异笑容紧贴自身肩膀,嘴里延伸出的薄薄细长红舌毫无顾及的舔舐向自己颈脖。
而远处瞧望的莫水流也是看呆了。
瞧清楚那来袭之人明显是被行径变得怪异的鲁道长偷袭。
其小腹抓握着的正是鲁道长透体而出的猩红手臂。
“许捕头,你不是一直想抓住真正的山匪首领吗?现在就在你身后,怎么不抓了?”
鲁道长说完,伸长舌头一圈圈缠住许捕头颈脖。
许捕头额头青筋尽显,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鲁道长舌头勒得发不出声。
“你欲报杀妻弑女之仇,追寻了我十年之久,确让你猜中了……”
许捕头听闻此言,微微一愣,顿时双目欲裂,凶光尽显,浑身开始发力,抽搐更为明显。
却见鲁道长从其透体而出的小腹猛然抽回手臂,转而双手死死抓握许捕头双臂肱骨。
“却是我所杀害……”
话音未落,紧随一“咔嚓”声响,肱骨尽碎。
疼得许捕头意欲昏眩,身子原地颤抖,不是鲁道长双手扶住,怕已经要支撑不住。
鲁道长缠绕其颈脖的舌尖游窜而上,尽情舔舐着刚抽出之手掌上的新鲜血液。
“对,就是这样,继续用力。”
“你毁我七座山头,我这么多年心血被你摧毁殆尽,你妻女之命,又算得上什么呢?”
“可你未曾想到吧?我早已化身曹镇人人敬重的鲁道长,每日瞧你为追寻我踪迹殚精竭虑的模样,我就欲想发笑。”
“福生无量。”
“可惜呀,可惜,大大的福缘摆在你眼前你都瞧不明白。”
“我被这小子以命相博,毁了鲁道长这身皮囊,本已无力脱困。”
“是你呀!哈哈哈!”
“你亲手斩杀毁我皮囊之人!救下了杀妻弑女之人!”
“殊不知,十年前,夹子林里,你那被我吞噬掉的妻子,如有在天之灵,此刻对你会是什么想法,哈哈哈!”
“笑你大善吧?啊?大善!曹镇第一大善人!”
“你这大义之举,贫道必定牢牢谨记!”
“哈哈哈!”
“你还以为我混在山匪之中,继续吞噬人族吗?”
“你可错了。”
“我灵智早已大成,能完美化为人型,想不到吧?”
“哈哈哈!”
鲁道长已然陷入某种诡异状态。
一直兴奋的诉说,每次话落,都极为留意许捕头脸色神情。
许捕头越是激动难受,鲁道长就越是笑得灿烂。
似乎没了道袍遮掩,鲁道长终得以回归心性。
“对了,你那可爱的女儿,唤做小铃铛是吧?”
鲁道长贴近许捕头耳边,柔声询问。
“呃呃呃!啊啊啊啊!”
却见许捕头已经被言语刺激得双眸流出血泪,嘴中再次呕出鲜血,努力吼叫挣扎。
却不知其真挣脱得身,还是鲁道长有意放开。
许捕头颈脖双臂同时一松,不顾自身伤痛,一弯身,就欲拾起佩刀。
但双臂已被鲁道长捏断,使不上一丝力气。
见提刀无门。
许捕头,转身,脑袋一沉,拼尽最后力量朝鲁道长胸口撞去。
可惜。
重伤之躯,何以言战。
鲁道长如游戏般,待其撞近,身形轻飘飘往旁一让,扬起一掌往其后脑拍去。
许捕头顿时扑腾倒地,趴在地上没了生气。
鲁道长站定身子,细长红舌回位,眼眸流转。
好巧不巧,与不远处重伤倒地看戏的莫水流四目对上。
盈盈笑意再起。
无暇身无半缕遮掩,就着夜色落落大方朝莫水流步去。
“福生无量。”
“许捕头既救我一命,我也还个福报,送他一家团圆。”
“公子,该你了。”
莫水流本就是强撑完了两人恩怨做最后了断,对这所谓的许捕头,是又恨又笑又怜。
当看完鲁道长解决掉许捕头后,正朝自己走来。
残酷事实面前,顿时没了笑与怜。
全剩恨了。
却见鲁道长右臂一挥,一团黑气飘向莫水流。
黑气裹着浑身沾满灰糊血迹的莫水流来至身前。
鲁道长如抓捏小鸡般,单手扣住其颈脖。
盯着脸上已毫无血色的莫水流。
沉声发问:
“你那草人,究竟是何人传授于你?!”
失血严重的莫水流经这几下折腾,眼中已经出现残影。
近在咫尺,却也瞧不清鲁道长此刻模样,只觉黑呼呼白煞煞一团。
呆滞片刻,并未回答,努力蓄了半口唾沫,就朝身前黑影忒去,做最后抵抗。
唾沫半空中就被黑气隔离。
鲁道长阴阴笑道:“果然好胆!”
随即手劲一催。
莫水流顿觉颈脖生疼,双眼发黑,瞬间没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