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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恕意一听没钱,立马皱起眉头不悦地拔高了声音:“没钱?!小公爷送给你的湖笔、澄泥砚这些个都是精品,拿去卖了不就有了吗?明兰,做人要有点良心啊,那可是你即将下场科考的亲舅舅,不过是两支笔跟几块死物而已,能跟你舅舅这样活生生的人比吗?’”

“小娘,那可是...是小公爷送给我的,我不...”

不能给!

明兰怯怯地说,从小到大,她的娘亲想要她的东西,就没有要不到的,即便是她藏起来,也都一一被找出来了,地契、田产、分红...

只要是银钱,都被搜刮干净,要不是两个姐姐见她灰头土脸,时不时接济,她都快要活不起了。

“不什么?!明兰,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怎能这么不孝呢!”卫恕意说着,便开始到明兰卧室去翻箱倒柜,明兰的屋子里,就差她的床铺没有搜,应该是放到床铺里藏起来了。

哼!

明兰还想要嫁给公侯之家?也不想想她配不配,她只是一个小娘养的玩意儿,就是嫁去小官家做正室都差强人意,就是个做妾的货色。

与其让明兰嫁娶高门大户受气,倒不如让明兰嫁个富商,一来有盛家庇护,过得不差,二来还能让那富商接济她的弟弟,这一举两得的好事,她得好好劝劝明兰,心气不要太高!

“娘——”

明兰悄悄抹了抹泪,若是在她娘面前哭,可是会被罚跪的。可是,她与小公爷真心相爱,小公爷也应允,待选秀的时候,托家里关系免了她的选秀,然后三媒六礼迎她进门,

娘亲她...为什么不想她嫁给元若呢?

眼看着卫小娘翻出她的湖笔以及砚台准备走出去,明兰急了,慌里慌张地跟了出去想要劝她的娘亲放过这几样东西,

价值什么的就不说了,这几样东西是元若送她的心意呀~

此时,墨兰正在花园里散步晒太阳,这几日慎四一如既往地给她送补品,即便是被拒绝了也不恼,什么燕窝、红枣、枸杞等,还是一样接一样地送进来,

吃得她小脸也白里透红的,人也圆润了一圈。

林噙霜倒是日日与盛宏琴瑟和谐,把盛宏服侍地妥妥帖帖,让盛宏心甘情愿地掏出私房贴补给她,就差没把盛宏掏空,她用盛宏给的私房做了好看的小裙子让墨兰穿上,日日不重样地做了好吃的点心。

林噙霜对墨兰如珠如宝地对待,是以,墨兰真的难以想象明兰的处境,她没能理解明兰有了亲娘,日子还过得如此苦闷究竟是为何。

这辈子,她都已经努力地让明兰有娘了,怎知,明兰过得还不如上辈子在老太太膝下侍奉,也不知道明兰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兰的不解在日复一日的林小娘的温情中扔到了角落里,想也想不起来。

忽然,她听到池塘对面传来了哭泣的声音,以及恨铁不成钢的指责声。

“那可是你舅舅.......你虽姓盛,可你身体里流着卫家的血!要几样东西去换钱怎么了?”

“做人不要太冷血......”

“待你舅舅金榜题名,到时候,你何愁没有好日子......”

骂声从不远处走近,而后似乎是那人见到了她,转道更远的地方,这声音便逐渐远去,墨兰在树影婆娑中,看到了明兰隐隐灼灼的身影,

正瑟瑟缩缩地悄悄抹眼泪!

卫小娘这是又在欺负明兰了吗?

这时候,墨兰联想到了卫家,卫小娘的弟弟今年好像是要进行岁试,过了以后就以秀才身份能参加科试,若过了便是举人,若再考乡试过了,便有了做官的资格,若不愿继续考下去,托关系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

她冷眼瞧着,如她两个哥哥那样参加会试的,卫小娘的弟弟怕是到不了这一步,更别说做天子门生,直面天颜。

不过,这是明兰跟卫小娘之间的事情,她虽是姐姐,但是在亲疏远近上是比不得卫小娘的,若是明兰有事需要帮助,

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不似作假,明兰会开口求助的。

想到这里,墨兰便把明兰的事情抛诸脑后,左右,卫小娘也不可能翻出她爹爹跟祖母的五指山。

会试当天,贡院门口挤满了前往科考的举子,一个个踌躇满志,准备进科考现场展示自己的才华,以便于来日做官一展抱负,盛家一家子都前来送长枫与长柏两个,

林噙霜今日也穿戴打扮得十分正式,连头上的碎发也给挽上去了。

一番祝福过后,一家子人看着哥两个进了贡院,过了好一会才在盛宏的安排下回家,墨兰分明就见到了明兰与不远处的小公爷眉目传情,对视着、微笑着,

明兰明明是幸福的,却脆弱得宛如风中摇曳着的小白花一般,眼睛里含着薄薄的雾,强撑着祝福齐衡的笑容不仅让她察觉,连大大咧咧的如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明兰的小身板似乎风吹就倒,也不知道卫小娘跟明兰说了什么,让她如此伤心绝望。

回去的时候,大娘子自己一辆马车,盛宏与林噙霜一辆马车,三个兰则挤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六妹妹,才几日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嗯,蔫蔫的?”

这几日,如兰被王大娘子按住在屋子里绣护腕,整个人都快要受不住了,可这才几天没见六妹妹,怎么六妹妹就像一块脆弱的琉璃了呢?

“谢谢五姐姐关心,我没事的。”

明兰没有告诉如兰那些个糟心事,小娘说,她身上流着卫家的血,为小舅舅出力是应该的,小公爷家里有个强势的老母,定然刮不出什么额外的贴补到舅舅身上,倒不如嫁一个富商,得到更多的钱财,

小公爷是她放在心上的朱砂痣、白月光,她怎么可能割舍得下?

可是,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她该怎么办!

“可是卫家又来讨要钱财了?”

墨兰一针见血,让明兰羞赧得无地自容,这些年来,两位姐姐接济她着实太多太多,只是她自己不争气,没能留住钱财,每每到手的钱还没焐热,就被小娘拿回去接济卫家。

其实,如果卫家单单是日常花用,倒不需要太多,可谁能想到,卫家舅舅考上了童生,眼下还要考秀才,以后...

上下打点一桩桩都是钱,小娘每每说什么来日舅舅必定会报答,什么卫家才是她们母女的靠山,想要反驳就会挨骂,天长日久,

要的钱也一天比一天多。

她知道,小娘并非不爱她,只是小娘不能像林小娘那样,只爱孩子。

明兰轻轻点了点头,卫舅舅要科考,才考到秀才就已经花费不菲,来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填这个窟窿。

也难怪小娘要让她嫁给富商。

“卫小娘是要你做什么吗?”

墨兰看出了明兰眼底的决绝之意,可明明家里父亲仕途顺遂,步步高升,虽不是勋贵,但与齐衡家也不算差距悬殊,明兰从前是小官之女尚且有勇气孤注一掷陪着齐衡闯一闯,如今怎么就胆怯了呢?

“四姐姐......”

明兰不愿告诉别人,自家小娘在逼迫她放弃一桩美好姻缘,转而嫁给不知名的什么富商,可看着四姐姐明亮的眼睛,她忽然悲从心来,委屈地扑到了墨兰怀里痛哭。

“......六妹妹,你这是在作什么?”明兰突然之间的哭泣让如兰不知所措,最看不得别人哭了,她说:“都是一家子姐妹,发生什么事情,你倒是告诉我们呀,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样子 !”

“五姐姐,我......我就是风沙迷了眼睛,这才落泪。”

“原来如此,那好吧!我还以为是小公爷怎么你了呢。”

墨兰见明兰不肯说,一身衣服灰扑扑的,衣服纹样似乎是前年的款式,头上只戴了两只半新不旧的发簪,明兰手头拮据了。

“既然明兰风沙眯了眼,为了给明兰压压惊,这玫瑰簪子就送给你啦!”

说着,墨兰从头上摘下一只小巧精致的簪子,簪子的玫瑰上缀满了小巧圆润的珍珠,给单薄的明兰平添了一份贵气,如兰也不是个小气的,直接从耳朵上摘下了一对做成月亮模样的和田玉耳环送给明兰,见明兰一副感激模样,

姐妹二人啥也没说了,只一个劲地安慰她。

一番打听以后,墨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卫小娘眼皮子浅,想着齐国公府有个强势的齐国公夫人在,榨不出什么油水来贴补卫家,

转而想要把明兰嫁给个富得流油的商人。

墨兰沉默了。

若是她的娘亲,不用命托举她往上爬才怪,怎会扯她后退!只是,她也从未想过让她的娘亲托举她、成就她,若是如此,她宁愿一辈子平庸。

盛家哥两个科考的时候,家里人也不安生,求神拜佛,家里烟雾缭绕,连老太太那里,也是一日三柱清香上供,祈求上苍保佑,家中男丁能够考场如意,一朝扬眉。

听说甘露寺的香火最是鼎盛,香火缭绕,香客络绎不绝,最是灵验,墨兰与两个妹妹商量,要去甘露寺为两个哥哥祈福,顺便也为她们几个的姻缘祈福。

雍亲王府内,后院之中,此时宜修正站在桌面泼墨挥毫,一个“静”字逐渐落在了微黄的宣纸之中,她看向跪在地上禀报的剪秋,面露不满。

“还是没能查到吗?”

“回福晋,查是查到了。只是,是年遐龄家的小姐年世兰,听说爷那日在跑马场上见到了那位小姐在马背上肆意张扬,明媚无邪的样子,目不转睛,而后似神思不属,只是赏花宴那日,她没有来。”

“年世兰...抚远将军的妹妹吗?”

“是的。”

“年世兰…”

宜修听见这个名字,把手中的毛笔放下,静静坐在了凳子上沉思。年家,旗籍在八弟所在的镶蓝旗旗下,按理说,爷为了避开八弟,也不可能与那位年家小姐如何。

可是...

当年,她的姐姐柔则不就是用一种让爷惊艳的手段,强势而又霸道地走进爷的心吗?

年世兰,又为何不可!

前不久,爷才顶住莫大压力,在庙堂之上跪求皇阿玛释放废太子,如今爷遭受了皇阿玛训斥,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时候高调行事,再来一次荒唐只为美人呢?

年世兰明媚动人,娇艳如春,又是个张扬天真的女子,这样朝气蓬勃的女子最是动人,爷为了美人也不是不可能!

不!

她为什么要赌可能不可能呢?

绝了这个可能才是正理。

若是等这女子进府,不仅人长得娇美可人,家里又是得力的,只怕到时候她一个小小庶女就要被压得灰头土脸。

由柔则联想到了年世兰,宜修的脸色越发阴沉可怕,心中细细思量该如何出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时候,她想到了木兰秋猎,这倒是个极好的时机。

“福晋,听说那位年小姐要到甘露寺祈福,您看?”

剪秋不愧是宜修的心腹,宜修心里想的是什么都摸得八九不离十,宜修一听,当即嘴角便扬了起来,真是瞌睡来枕头了!

既然如此,那便是上天要让她在寺庙里给那位致命一击...

“如此虔诚之人,想必即便遇到波折,也会到佛前祈祷吧。”

“您说的极是!”

墨兰可没想出行竟然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前方又是惊马又是塌方坠崖,真真是惊险万分。

“若非明兰出门的时候耽误了,我们可就要撞上了!”

如兰惊魂未定地看着马车里两个姐妹,小手不断给胸口顺气,看前方塌方的样子不仅狼狈,似乎还有人受伤了,她只要一想到今日早早出来,被砸的就是她姐妹几个,便后怕不已。

“明兰,你可真是我们的小福星啊~不行,等回去以后,我得好好到我娘的屋子里挑上两套好看的头面给你!”

“五姐姐,是我们几个都好,这才都好好的!明兰受之有愧。”

这头面就是给了她,转个手就会被小娘送出去,还不如留在五姐姐手里,省了她破财。

“这样吧,祈福回去以后,我让云栽去聚九堂定一桌席面,我们姐妹几个好好吃一顿,怎么样?”

墨兰看出了明兰不想接受财物,一想她打探来的消息,便知道缘由,其实她想要把这件事透露给爹爹,让爹爹处理,可是明兰低调处理的样子,显然就是要保全卫小娘,

一旦这件事被捅出来,爹爹暴怒之下,没准会让卫小娘缴了头发出家,到时候明兰该如何伤心呢?

没得为了打老鼠而碎了珍贵的玉瓶。

“好~”

“好。”

既然前方遇到了事,路也堵塞,墨兰作为三个兰里最大的女孩,便让雪娘去前方探听事情经过,顺便问问是否需要帮忙。

“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前面塌方那处人仰马翻的是年家的车队,困在塌方地方的是年家的小姐。被碎块砸到,伤得不轻!”

“我记得甘露寺上的师傅会些许医术,他们是要上山吗?”

“是的。”

“那就让随行的小厮帮忙清路吧。”

“是。”

墨兰揭开窗帘看了看路况,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两个妹妹,说:“看来,若我们等路况清理好,上山祈祷以后,今晚我们就得耽误在庙里休息了,不如我们掉头去吃席面吧?”

“可是...我们不是要祈福吗?”

“是呀,可是出了状况,回去告诉福晋跟爹爹,他们会理解的。”

天黑路滑又准备不足,留三个女孩子到寺庙里过夜,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在马车掉头的那一瞬间,风吹起帘子,墨兰眼角余光中清晰见到,那位年家小姐的裙摆沾满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