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有有价值的物品都已经从船只和飞艇上抢救回来了。”
艾德温拿着一份清单，对凌依说道：“包括军团的服务器列阵、克隆缸和其配套的信息搜集装置、以及能量电池组等高精尖物品。”
“同时，那两只戈尔贡也已经来到了由37小姐所计算出的暴雨免疫区域之内，此时正待在一个无人的地方静默。”
“据我们相关人员的观察，离开海洋对它们存在着一定的影响，但总体来说不大……”
凌依听着艾德温的汇报，手中把玩着两颗已经失去了光泽的灵能石，眼睛看着远处那些静静漂浮在海面上的舰船。
那是他的第一舰队，是人联的第一支正规的海上军事力量。
而现在，他们不得不放弃它们，即使它们中的大多数仍旧完好无损。
他思虑片刻，向艾德温问道：“我们的人呢？我是指活下来的那些。”
“所有生者都被安置到了由6所划定出来的一小片区域之内。我们拥有充足的野外露营装备，这足够我们过上几个小时的生活。”
“同时，我们暂停了克隆缸的‘死者苏生’工作，我们一致认为当前情况并不适合大批量地复活逝者。”
“做的不错。”凌依夸奖了一句艾德温。
这一个舰长的确在这一次的战役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决定稍后把他往上提一提。
之后，凌依沉默了一会后，再次向艾德温问道：“人联对于……烈士，有什么相关政策吗？我并没有了解这方面的内容。”
“您是指那些阵亡的海军陆战队？”
艾德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回答道：“有的。我们会按照他们在战役当中的综合表现颁发不同的勋章，并追加烈士称号。”
“同时，我们还会给他们的家属些许生活上的优待，比如发放抚恤金，医疗、教育资源优先享用等等。”
“如果他们没有家属呢？”
“……”
艾德温没有说话。
“唉……稍后将名单整理给我。”
凌依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再去想这个事情。
死亡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如此。
但在这大多数人之中，绝对不包括类似于指挥官之类的决策者。
他们的内心必须足够强大，才能够让他们在危急时刻做出正确的决断。
更何况，凌依已经见惯了死亡。
“不说这些了。”
凌依拍了拍艾德温的肩膀，对他说道：“我听说小岛上的人要在‘暴雨’到来前举办一个庆典，纪念所有的死者和生者。”
“我决定带你和比尔过去参加，记得换一身衣服，不要穿军装。”
“我吗？”艾德温指了指自己：“真的假的？”
“我以为您会让小鸟中校去的。”
“让他休息一会吧。”
凌依无奈地笑了笑：“他估计在【启示录】爆炸时，心里已经将我骂死了。现在他还在克隆缸里排队，还没复活出来呢。”
“哦，对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纠正道：“以后喊他上校。”
“啧。”
艾德温很小声地啧了一声。
他与小鸟是同一时期进入人联的，只是在不同的作战序列。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不错，看到他晋升自己也很开心，心中也明白这是他应得的。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很不得劲呢……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决定回去掏空小鸟的一个月工资之后，控制好心情向凌依问道：
“对了首席，庆典的地点在哪里呢？”
“不知道，我也得等会去问。”
凌依说完，想了一下后再次说道：“你认识888吗？就是那个皮肤很像紫薯的人。是她和210共同筹办的庆典。”
艾德温点了点头：“我见过您发来的资料，甚至在刚刚也见过她……”
“……不过首席，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嗯？你指什么？”
艾德温指了指沙滩，有些不解地说道：“我刚刚是在那里看见他们的，当时他们似乎在筹备着什么东西。”
“——可那里是安全区外啊！”
…………
“那里在免疫‘流溢’的安全区之外！”
37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她曾重新计算过免疫“流溢”的区域，让信仰者们在安全的开阔地举办庆典。
而如今，人们正在满目疮痍的近海沙滩上架设桌椅，准备餐食，紧挨着那些破碎的战争遗迹。
“我告诉过他们，要在更靠近山顶的草地上举办的！那里是绝对安全的，我反复验算过，没有疏漏任何一个小数点……！”
“一定是888弄错了，我得去告诉她——”
她绝对不会再算错了，她绝对不会再让他们像自己的母亲那样……
纤细的胳膊被拉住了。
垂下的金发遮住了6的眼睛，37几乎是错愕地回过头来，望向这位一反常态的寡言领袖。
“37……”
6沉重地说道：“置身事外的智慧，和亲临其中的痛苦，你只能选择一个。”
“——你想好选择哪个了吗？”
…………
“所有人都学会了吗？算了，我再讲一遍……”
卡卡尼亚看着周围围过来的人们，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教导着他们绳结的系法。
这并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卡卡尼亚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示范着，好像想以此增加成功的机会。
而在她的身后，是一群挤得宛若沙丁鱼罐头的人们。
人群的最中间，是孩童和怀抱孩童的妇女，而再外一层，是那些没有抱着孩童的青年，接着是中年人，最外层是老年人……
不过老人并没有很多，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在卡卡尼亚的面前。
陆远和霍夫曼来到了卡卡尼亚的身后，停在了那一条划出的安全区线之内。
他们就这样看着卡卡尼亚的动作，耐心地等待着她完成自己的教学。
“……最后弯折过来。先将这些完成，只需要留下一点点的结尾部分稍后填补上就好了。”
“克拉拉小姐，我们真的能够活下来吗？”
一名老者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的眼中闪烁着希望。
“我还想再看多几眼我的儿子……”
卡卡尼亚轻柔地拍了拍老人的手，安慰道：“我相信我们能做到的。我们连这么艰难的守卫战都打赢了……哦，你们来了。”
卡卡尼亚看见了陆远和霍夫曼。
她又对老人安抚了几句之后，转过身问道：“你们那边都做好准备了吗？不会再出现一次‘计算失误’吧？”
“我们让马库斯和几名队员待在了最中心以保障现实稳定锚可以正常运作。”
陆远说道：“你的家人在另一边，你可以再去和他们说几句话。”
“母亲，父亲，妹妹，阿尔伯德……”
卡卡尼亚念着自己家人的名字，略微有些失神。
但很快，她就又恢复回了那个优秀心理医生的模样，对陆远说道：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陆远先生。”
“……我们还可以挤出最后一点空隙。”霍夫曼最后劝说道：“你真的不进来吗？”
“不了，刚刚又有一些人加入了我们。”
卡卡尼亚微笑着说道：“我会继续教导他们怎么编织绳结。”
“你可以进来教导他们。”陆远说道：“而且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这些人和你没有关系，不是吗？”
“那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卡卡尼亚再次拒绝：“而且，陆远先生，您身后的那些人，和您也没有关系，不是吗？”
“无论是神秘学家还是人类，无论是马扎尔人还是德意志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贵族绅士，他们都是我的同胞——他们都理应享有活下去的机会。”
“轰隆隆——”
高天之上传来了几声闷响。
紧接着，众人的脸上出现丝丝凉意。
“滋……准备开启现实稳定锚。”
陆远看了一眼霍夫曼的腕表，在通讯里说道：“暴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