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叙话完毕,已近午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小阿采清脆的童音就响了起来:“大哥哥,大姐姐,陈伯父,于阿娘让我来叫你们用饭。”
锦初微笑开门,牵着小丫头的手去了前厅。
宿承安对着陈喆做了个请的手势:“叔父先请。”
陈喆赶紧摆手推拒,“岂可乱了尊卑,世子先请。”
宿承安见前面锦初二人已经走远,陈喆又态度坚持,遂就笑着摇摇头,没再劝说,举步前行了两步,陈喆这才随即也跟了出来。
两人差着两步的距离,边走边聊,转眼就到了前厅。
于氏带着几个妇人已将饭菜摆上桌面,见锦初三人到来,忙行礼退了出去。
这回入席的时候,宿承安没先入座,他一手拉住陈喆,将其推到了上座的位置。
陈喆反应过来,哪里肯依,连忙起身要让座,嘴里还连连说道:“卑坐尊位,于礼不合,陈某怎敢乱了位次?”
“今日只叙家礼,您为长,我为幼,陈叔莫要推辞,快快入座吧!”
宿承安按住陈喆,语气虽温和,态度却坚决。
锦初看了眼互相推让的二人,笑着拉了陈喆一把:“陈叔,您要当我是侄女,就上座吧!论家礼的话,他身份再尊贵,也是您的侄女婿。”
见锦初也这么说,陈喆又看了眼宿承安,却见他紧贴着锦初,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家媳妇点头,一副妇唱夫随的大鸟依人状。
陈喆心下顿时快速闪过一个念头,恐怕这世子爷当自己是长辈是真,不想跟媳妇儿坐远也是真吧?
“恭敬不如从命!那今日我就托大一回,坐主位了。”
说话间,陈喆顺势就在上座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就对了,陈叔您坐下,我们才能坐的安心。”
锦初笑着拉着宿承安也坐了下来。
饭后,锦初和宿承安又将几位文武先生与一群孩子们介绍一番,又交代了孩子们自明日起,好好学文习武之后,就告别众人回了城里。
因为今日无事,车夫就慢悠悠的赶着路,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惹得人昏昏欲睡。
锦初半歪在宿承安怀里,跟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天。
“我竟不知阿锦对这位陈叔感情如此深厚,若是知道的话,早些时候就安排你们相见了,也不会在他首次来王府的时候,去让父王试探他了!”
宿承安抚摸着锦初被晒得微微泛红的脸颊,轻声感叹着。
锦初半眯眼睛,低低回应:“我也没想到见到陈叔,之前的记忆居然如影随形一般就自动跑出来了。我父亲生前过命交情的兄弟并不多,这位算是一个,且应该算是感情最深的一个。”
“那其余的呢?”
“其余的什么?”
锦初脑子迷迷糊糊,下意识的追问。
宿承安亲昵地点了下怀里姑娘的鼻头,笑着提示:“岳父其余过命交情的兄弟呢?”
“其余的两个,就是刘忠全将军和陈天耀那个中山狼了!”
锦初生气的朝着宿承安翻了个白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儿提那个陈天耀做什么?白白坏了好心情!
耳边传来男子低沉的笑声。
“笑什么笑?你还听不听我说陈叔的故事了?”
姑娘有点儿恼羞成怒了。
青年用仍带着笑意的磁沉声音回道:“好阿锦莫着急,我不笑了,你继续讲陈叔与岳父的往事吧。‘’
锦初又调整了下身姿,曼声开了口。
“我那时候太小,具体什么事情也记不太清楚了。只隐约听身边的乳母说过一回,好像是在父亲出京去西北的路上,无意中救下了科举不第,出去散心却被山贼劫持的陈叔。”
宿承安笑着调侃:“原来还是个英雄救书生的故事啊!”
锦初也笑了起来,它还真就是这么俗套。
“后来父亲得知陈叔也要去西北浮云城,想到此去长路漫漫,路上一起也能保护他的安全,索性就与他结伴而行。”
“这一路上二人就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陈叔发现父亲不只会武,还很有文采,父亲发现陈叔看起来文弱,其实为人行事很有章法,尤其遇到问题的时候,他总能一眼切中要害,之后干净利索解决掉。”
“二人就这样越聊越是投机,还没到浮云城就已成了叶大哥,陈兄弟。后来到了浮云城,父亲就邀请陈叔在家里小住,陈叔无意中帮他出些对抗西戎人的主意,结果都取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来二去的,陈叔也就以幕僚的身份,跟在父亲身边了。”
“人都说,‘种善因,结善果。’岳父生性淳厚,路见不平救了陈叔,后来又对陈叔坦诚相待,以真心换真心,最终使得陈叔多年来依然不忘为他申冤,这份真情也确实难得。”
宿承安眼中少见的流露出欣羡之意,情不自禁的感叹了一番。
锦初明白他的心情,作为一个高门子弟,他一出生,就拥有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也就少不了趋炎附势的人来逢迎。
对他好的人可以很多,那些人对他好,或是求财,或是求势,唯独缺少不图权势,只因性格相投而对他好的。
因此,在他得意的时候,他看不出身边不好的人,同样的,他也无法准确去判断有没有真心对他好的人。
故而,对于他来说,不在意身份却愿意与他生死相交的朋友,才会弥足珍贵。
这也是从古至今富家子弟的通病,感觉身边每个对自己好的人,都在屑想他的钱!
遍地都是朋友,却遍地都是酒肉朋友。
锦初想了想,劝道:“你得学会取舍,既有了权势地位,就不能再贪图更多。你双亲健在,视你如宝;妻子可爱,对你情深。”
“身边还有一群与你相处甚好的朋友,虽然这些朋友目前看不出几个能与你性命相交的,但你那么优秀,总能吸引几个真心的吧?”
“何况,只要你一生顺遂,假朋友亦能做一辈子的真朋友,你又何必去执着的追求哪个是假哪个是真呢?”
锦初起身捧住宿承安的俊脸,在青年微抿的唇上轻啄一下,笑着总结:“世子爷,送你几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宿承安垂下眼睑,仔细咂摸了锦初的这句话,然后他唇角上扬,眼中也有了了悟之色:“阿锦说的不错,此番确实是我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