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地上爬来了一条长长的毒蛇,吐着长信,呲着獠牙,身上的彩色纹路鲜艳又危险。
漓江的两眼却碰发出了恶狼扑食的光芒。
只见,她动作娴熟地对准蛇的七寸一掐,金簪再划又绕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徒手掏出了蛇胆,生剥下了蛇皮。
少女甚至都忘了做表情,就看见漓江已然将新鲜鲜的蛇肉串在了不知哪冒出来的竹棍上,美滋滋的刷油撒盐,文火慢烤……
“冥界的人……都这么生猛的吗?”少女目瞪口呆的问。
“那是你没逛过枫颜的地狱司。”漓江两眼放光的注视着篝火上滋滋流油的烤肉,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她是真的饿了。
少女显然被吓到了,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目下只剩了白。
漓江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的将烤蛇肉的相吸先吸吞入腹一波,没心没肺道:“继续啊?你刚刚说,他被妖怪食肉啖血,然后呢?”
少女愣了愣,重新酝酿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每日过了晌午,他都会被妖兽啃噬的只剩下一副血色的骨架子……明明,他是那样如圭美玉堆砌起来的神君,圣洁的就如同天上的皎月,不可亵渎,他们怎么可以……那些妖怪怎么可以……”
少女的面色悲恸而阴郁:“都怪我,只是一只没用的人参小仙,打不过那些妖怪中的任何一个。我只能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的见他这样。”
人参小果又开始簌簌的掉落了。
漓江捡的欢快,吃的也兴奋,她甚至徒手变出了一个小盅,里头放上人参小果,几段竹棍串不下的蛇段,洞中的山泉水,甚至枸杞、红枣、生姜、盐、料酒……
“人参炖地龙,最补了。”漓江冲少女笑了笑,又道:“嗯……这里面放了你的同类,我想着人参小仙也没有吃人参小果的道理,这盅蛇羹就不和你分享了哈。”
少女眨眼看着漓江,欲言又止了半晌,低头不再言语了。
大病初愈,漓江是真的饿了,一门心思的埋头在自己烤着和炖着的肉菜上,竟也没意识到空气安静的沉闷。
蛇肉烤熟了,漓江兴奋的像啃鸭脖一样忘乎所以的啃了起来,肉质鲜嫩甜香,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漓江啃食了个精光。
她将蛇骨丢入篝火中,又狠狠的吸了一遍自己油汪汪的指头,方意识到,在一旁扭捏沉默处境尴尬的少女。
漓江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先前的话尾,吃着兜里的人参小果,捧场道:“抱歉,大病初愈,太渴望肉了。对了,你刚刚说,他被亚父罚。可知是犯了什么错,被罚的这般重?”
“他只是说,天君私底下交待给他的事,他没有做好。”人参少女道。
“所以……你是想学香道,救出你的心上人?”漓江又问。
“香道是何等玄妙的术法,我一个小仙,怎么可能学的会?”少女叹气,“我想向女帝讨要一滴心头血。有了这滴心头血,加上我的以身献祭,就能布局一分天机,将他引渡到轮回里头,重修仙缘。重修了仙缘,就能重回神君的位置。”
“那你呢?”
“我?”少女笑道,“人参嘛,本来就是药用救人之物。”
“值得吗?”漓江吃果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与其守着自己的药用价值,漫无目的地生存下去,倒不如用它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毕竟,人参本来就是用来救人的,救了人,它就消陨了。而我,还能去选择,救下自己心爱的神君……我已经很幸运了。”说着说着,少女的眸中就泛起了闪耀的星光。
“他真那么好?”漓江喃喃,“好到你不惜献祭自己的生命。”
少女没有说话,但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若他知道了,他也一定不想你这么做的。”漓江劝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刀刀肉肉呢?现在这样,又死不了,你们想要长相厮守多久,都成。若是你死了,他却自由了,这对他来说,难道不是另一种凌迟么?”
像这种牺牲自己,救下心爱之人性命的桥段,陆判案头的命簿都堆积成了连绵不绝的小山了。死去的人,死的自以为是,大义凛然,活着的人却活的痛苦煎熬,耿耿于怀。
像这样的桥段,连写惯了酸溜溜痴男怨女爱恨纠葛的孟姜,都不屑于二次创作。
孟姜要写,也是写双双殉情,亦或是复仇自刎。
“于他而言,我只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虽然璀璨,也不过是一时的。他的心中装的是大爱,是五界苍生,不会为了谁而停留。我既爱他,又想报恩于他,助他完成心愿,哪怕是一时的,于我而言也是莫大的幸运了。”人参小仙感怀道。
“嘶……”漓江唉声叹气的半晌,哀叹道:“也就是说,人家未见得就喜欢着你。你却铁了心的要拿命去成全他?”
漓江蹙眉,她见过糜魇疯了一样的想要救活月如逝,也见过东皇为了古已无所不用其极,更见过新雪强制贪恋自己侍奉的山神,但是……她从未见过一只弱小的人参小女仙,飞蛾扑火的要救一位法力高强的神君,且这神君还不很在意她。
这相当于什么?这相当于蜉蝣爱上了蛟龙,想用自己朝生夕死的性命去装点博览过大好河山的蛟龙的漫长生命。
这……确定没被神君忽悠了?
篝火上的蛇羹开了,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响声,漓江摩拳擦掌,悬空撑着蛇盅,拿出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长木勺,呼哧呼哧的喝汤吃肉。
“我喜欢着他,恰好,我又能救他。那便救他吧。”少女答。
漓江没再接话,而是一心一意的品尝着蛇羹。
以前,她就常常和煞煞一起到荒山捉蛇吃,蛇羹的烹饪方法还是煞煞教她的。
他们忙活了几个时辰,只能捉到十几条蛇,剥皮烤炖以后,不就米饭根本不够吃,煞煞还老和她抢。
煞煞什么都吃,甚至连自己碰都不碰的油炸蚂蚱、酒酿毒蝎、炭烤金蛹……它也能吃的吧唧有味。
起先,漓江只是觉得煞煞很不一般,明明是一只刺猬,怎么什么东西都吃?一点都不带挑食的。
但日子一久,煞煞同自己抢吃抢喝的手法越来越高端老辣,漓江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一只刺猬为何这么的会吃?难道是因为,它常年被困渊底,缺吃少喝,饿的惨了,为了求生,被迫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癖好?
出于这个原因,有很长一段时间,漓江都很同情煞煞。
直到一次醉酒,漓江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记得很清楚,那次煞煞涨红着脸,勃然大怒,还骂她是土包子。照煞煞的话来讲,那些食物虽然看着骇人,但都是天上地下顶难得一见的美味珍馐。
后来,枫颜还继承了这些珍馐,在他的酒楼里推陈出新了一道“蚂蚁上树”。
蚂蚁上树,顾名思义,就是拉糖丝、引蚂蚁,将蚂蚁和糖丝油炸定型成树的模样,再在蚂蚁树上,用鲜嫩蒸鱼肉装点成花,油炸鱼皮作叶,一整棵树就是一道酥脆可口的荤菜。
漓江揉了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叹:枫颜可是个连“醉打泥鳅”都做的出来的鬼王,他上次还将熊心豹子胆开牡丹花刀,片了好些的白蘑菇片嵌入,一颗“蚂蚁上树”细细想来,也的确不算什么。
论菜品,漓江还是只吃得惯无忧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