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允垂眸凝视她的笑靥。
哪怕是出于面子,他觉得自己怎么也得放点狠话出来。
他都还没想好说点什么呢,身下的女人雪白的手臂一扬,竟是勾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王爷舍不得我走?”她的笑容里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段少允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脱口而出道:“你若是走出这个门,往后再别来找我!”
话音一落,他顿时觉得脸没处搁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活脱脱像是发嗔发痴的小倌在说反话,勾搭客人……
是不是太久没跟她吵架了,他骂人的水准都下滑到这地步了?
为了掩饰尴尬,他干脆将脸埋她颈窝里,先把前段时间欠的吻一一索取回来。
凤筠食髓知味,被他稍一撩拨就哼出了声,竟也没顾上取笑他。
“等、等等……”她顺了顺气,用力把他推开,翻身下榻,“下面还一桌子客人等着我呢,你今日不是有事?你先去忙你的,晚点我再来找你。”
段少允都还没回过味来呢,怀里的人就不翼而飞了。
她怕不是在说笑吧?
她陪那些男人说说笑笑一晚上了,都当他没看见是吧?
如今她跟他不过才说了两句话,便急着下楼,这跟打他脸有什么区别?
见她当真打算离开,段少允急了。
他长臂一伸,将她重新揽回腿上:“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你全当没听见?”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她今日打扮得极漂亮,稍一动作,发髻上的金步摇就在耳边熠熠摆动,如今被他抱在怀里,时不时的还会扫过他的颈边,带来丝丝凉意,令他心尖都痒痒的。
一想到她这副样子不是为了见他,而是为了见楼下那帮人,他就窝火。
凤筠还真回想了下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就是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哪一句。
她倒不是故意要气他,只是她前半辈子在情爱一事上一片空白,从未跟一个男人发展出这种关系,因此多少有些直脑筋。
他派人回绝了她的邀请,她便以己度人,当真以为他是有事要忙,而他此刻出现在此处,在她看来八成也只是恰好路过。
更何况现在时辰尚早,他俩就算再怎么许久未见、干柴烈火,也不至于把一桌子客人晾在楼下,眼下就往床上滚吧?
段少允没放过她脸上的神情。
他眼看着她琢磨了一会,才听她迟疑着道:“你刚才也没说什么啊……”
段少允心口梗了一下,正待给她重复一遍那句蹩脚的威胁,想了想,又觉得实在开不了口。
他干脆不再跟她废话,直接用行动宣泄不满,将她拖回榻里,覆唇吻上去……
距上次两人亲热又不知隔了多久,禁不住撩拨的远不止段少允一个。
凤筠究竟没扛住引诱,把那一桌朋友都抛到脑后去了,只一味同他纵情声色。
幸好她的银子早就是付好了的,酒水饭菜也早就定好了、备足了,不然她这个东家以后都没脸再提请客这回事了。
她万万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冰清玉洁、脸皮子比纸还薄的王爷,怎么就在狐媚子的道路上无师自通,愈发得心应手?
她但凡恢复几分理智想要叫停,他便粘着她,腻着她,拖着她,好比饴糖粘住了糯米饭,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说实话,凤筠早就分不清自己的情动是因为体内的药性,还是因为她本就被他勾得上了瘾。
幽梦的药效本就只有月余,如今一个月的时间弹指已过,倒不知药效还剩几分……
但她也早已不在乎了……
……
待两人皆折腾够了,早已是更深露重。
枕边的男人沉沉睡去,不知是不是晚上饮了酒的缘故,凤筠竟许久未能成眠。
之前俩人不止一次同床共枕,但没有一次不是她睡得更沉一些。
印象中,段少允很多时候都是先她一步醒来,待她醒时,他早已沐浴更衣,不知忙活完多少事了。
好像他这个人只有两个状态,要么就是耽于情事,化身成一只勾人的狐狸精,要么就是衣冠楚楚,一丝不苟,周身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
因此,如今他这副酣然沉睡的模样,凤筠倒觉得挺稀奇的,百无聊赖间,便托腮观赏了起来。
她忽地想起小时候和师父生活在山间时,曾捡回来一只受伤的雀鹰。
起初它碰都不肯让人碰,凤筠刚一伸手便被啄了个鲜血淋漓。
可随着凤筠每日给它换药、喂食,它渐渐地敢从她手里取食吃了,并且再也不曾啄伤她。
终于有一天,凤筠随意翻看着师父给她找来的话本子,一回头,竟发现它不知何时,早已站在栖木上打起了瞌睡,尖喙发出摩擦的哒哒声,甚是可爱。
此时此刻,她觉得段少允和这雀鹰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是一夜风流的缘故,他的面色倒比以往红润了不少,薄唇也透出几分血色。
凤筠拿手轻触了下他的唇瓣,他都浑然不知。
她视线上移,又去看他紧闭的眼睛。
说实话,凤筠更喜欢他这双眼睛闭起来的模样。
他的睫毛如鸦羽一般垂落在面颊上,投下少许阴影,随着呼吸轻微颤动,竟显露出几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懵懂天真,好似狼披上了羊皮,颇有些欺骗性。
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要么冷漠凌厉,要么晦涩幽深,要么就是染着骇人的欲望。
温柔缱绻的笑意,不是没在这双眼睛里出现过,但面对凤筠时,自然是少之又少。
她发呆半晌,忍不住又用指尖碰了碰他的睫毛。
软得跟那雀鹰腹部的绒毛似的。
睡梦中,段少允似有察觉,蹙着眉头无意识地扭头躲闪。
凤筠轻笑两声,越看他这模样越稀罕,竟忍不住捧着他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这下段少允总算是被她弄醒了。
他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怔了许久,这才意识到面前的是凤筠。
“你怎么还没睡……”他音色沙哑,含混不清,话没说完,眼睛就又闭上了。
与此同时,他的手臂无意识地将她圈进怀里,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呼吸绵长,再也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