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筠还是挺着急的:“我什么体质,你什么体质,这能放一块比吗?”
段少允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女人却不再理会,而是拉过他的手,去摸他的脉。
“做什么?”段少允不悦地皱眉,想把手抽回来,可他一用力,女人的伤处立刻被扯到,她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再三犹豫,终于还是没再发力。
凤筠见他不再推拒,便拉着他的手继续号脉。然而她毕竟只是略通皮毛,跟她师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号了半天,只觉得脉搏沉稳有力,实在不像是气血两虚的脉象,不禁觉得疑惑。
“本王竟不知凤大小姐还精通医术呢。”
凤筠哪里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讥讽。不过当下还是他的身子要紧,她不和他一般见识。
如此这般,她又拉着他的手号了好一会子脉,久到段少允都怀疑她是不是又想趁机占自己便宜了。
终于,凤筠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把他的手放开了。
“怎么,本王病入膏肓了?”段少允耐着性子问她。
凤筠摆摆手:“没有没有,王爷脉象很好,一点毛病都没有。”
段少允啧了一声:“那你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做出这副丧气样给谁看?”
凤筠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确实容易引人误会,故好言好语地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我摇头,一是因为自己的医术着实不中用,解不了燃眉之急;二是因为,假若我没有诊断错,那说明王爷的情况比我预想中的更棘手。”
段少允懒得和她探讨自己的健康状况,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可他听完她最后一句话,却又没忍住问了一句:“脉象一切如常,又有何棘手的?”
凤筠道:“脉象如常,身体却时不时虚寒乏力,甚至会晕倒,这不是中毒的症状吗?”
她话刚一说完,就被自己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人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紫玉亲王下毒?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谁有这个胆子做这种事?
段少允在她话音未落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瞥了眼四周,再望向凤筠时,杀意已满溢了出来。
凤筠可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杀招了,当即后退两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管好你的嘴,否则当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男人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说道。
凤筠点头如捣蒜,心里却更乱了:她随口一说,可看他的反应,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而且,他自己是知道的!他明知道自己中了某种诡异的毒,那他怎么不去寻找医术高明之人,为自己解毒呢?
“时候不早了,先回吧。”男人瞥了眼渐渐黑下来的天色,率先往主路上走去。
凤筠却又把他拉住了。
“又想做什么?”他蹙眉。
凤筠把声音压得极低,神色是少见的认真:“你随我去见我师父,让他为你解毒。”
段少允嗤笑一声,手臂一用力,将她带到自己身边,随即伏在她耳边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医术,怎能判定本王中毒?根本没有什么毒,何来解毒之说?把刚刚的一切都忘掉,你和凤府上百口人还能多活几年,明白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况且日日有数位太医轮着为本王把脉,哪位不是国手?本王是疯了吗,竟要去找一个江湖骗子看病?”
“你——!”
他竟又侮辱她的师父!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凤筠终于也恼怒起来,一把将他推开了。
她怕自己忍不住又要说点难听话,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面去了。
回到行宫后,敦仪太妃把所有能找到的太医全部叫了过来,为凤筠治疗伤势。太妃亲自看着太医为她诊脉、开方子、处理伤口,被这么一大堆人围着,凤筠还挺不好意思的。
“不碍事,不碍事……娘娘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筠儿,你救了琉璃的命!哀家又怎能不将你的伤势放在心上呢?”敦仪太妃拉着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轻柔摩挲着她的手背,又叮嘱几位太医道,“务必尽心治好筠儿的伤,一道疤都不得让她留下!”
众位太医连忙拱手称是。
“少允,你也是的,怎么没照看好她们几个?”
敦仪太妃看到凤筠那可怖的伤口,再想到若不是她挡了这一下,怕是这伤就要落在琉璃的脖子上了,怎能不后怕呢?
偏她这个儿子人高马大的,也不知事发的时候跑哪里躲闲去了,竟害得这些老弱妇孺受了这许多惊吓。现在她看到他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就来气。
“筠儿伤成这样,你还有心情坐在那喝茶?”
段少允不过是喝了两口茶,没成想竟被母妃训斥了。
他端着茶杯的手一僵,就瞥到那个被太医围在中间的女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其实凤筠心里清楚,段少允并非置身事外,无所作为。他杀死毒蛇,又亲自为她吸出毒血,能做到这份上,已全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但俩人在回来前刚刚吵过嘴,此时听到太妃数落他,哪怕那语气只是柔和的嗔怪,她也觉得高兴,聊胜于无嘛。
偏偏她还假意为他说好话:“娘娘,这事真不怪王爷。那蛇冷不丁窜出来咬人,谁又能未卜先知呢?”
敦仪太妃见太医手握匕首,正欲重新将她的伤口剖开放血,为免她恐惧,忙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给她挡住眼睛,“筠儿,很疼吧?别怕,别怕……很快就好了。”说着又给了自己儿子一记小小的眼刀,“平日里三天两头跑去练习骑射,关键时刻却不见人影……”
见段少允吃瘪,凤筠将脸半掩在太妃的衣服里,一边窃笑,一边谦虚道:“王爷万金之躯,没有伤到就好。臣女皮糙肉厚的,真的不打紧……”
“都是儿子的错。”段少允的眼睛瞄着凤筠,嘴上那是一点不留情,“不过母妃不必过于担心。凤大小姐的皮确实比寻常人厚一些。也难为那条蛇了,折断了半颗牙才咬进去的。”
“你!”
在太妃面前,他还当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她留啊!
凤筠忍不了了,她从太妃怀里钻出来,气哼哼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