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一走,陈钧才便做好了不再把自己的目光投放在三班的想法了。因为这里的三班,已经和初一的整个上半年和初一的大部分下半年截然不同。
而这个时候,这个三班还会有谁在乎他呢?尤其是在于海明抹黑自己的话倾盆而下的时候,他的初中生活毫无疑问已经落下了帷幕。
在老杨走的那一天,有的人变了,有的人没变。有的人对班级的氛围感到越发失望,而有的人对陈钧才本人的讨厌没有改变。
嗯,没有了老杨的日子,自己俨然一同电视上的植物人那般。失去了全部,空留一副躯壳。而在这之后,他将每一天的寄托,留在了对樊艺慧的思念之上、留在了对补课班生活的期待之上、留在了对小说周刊的憧憬之上。
可思来想去,在做出离开的决定之前,还是再好好看看班上的同学们吧。
陈钧才吃完饭之后,站起身走动着,他看向那些侧身看他,窃窃私语的女生们,不相信自己的初中生活会经此归于平庸。
他又走到正在聊天的肖郁和吕雪身边,肖郁看着他,一脸冰冷地说:
“你有事吗?”
而吕雪的双眼也变得冰冷起来,那眼神像是能杀人的锐利刀刃那般。陈钧才看着露出冷漠表情的两人,不敢相信在十个月前她们还会高兴地围绕着自己聊天。
他没想到仅仅凭借别人的三言两语,自己辛辛苦苦架构起来的友谊就会被摧毁,正如在台风盛行的地区,一栋木头房子需要盖好几年,可被狂风摧毁却只需要一个晚上。
他不相信这些,他不相信。
“为什么,这么对我,可以给个理由吗?”
听闻男孩的话,肖郁摇摇头便走向门外;而吕雪只是冰冷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并打算跟着肖郁的步伐。
可陈钧才不相信面前这个和自己有着五六年交情的女孩,能够被一句话语轻易影响。
“吕雪,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给个理由吧。”
吕雪低着头,此时门外一阵风吹进来,将她长长的马尾辫吹起,而飞舞的马尾辫之下的,是一张决绝的脸:
“你比以前差太多了。如果你能恢复到入学时候的样子我就告诉你。”
女孩绕过陈钧才横在过道的身子,走向了门口,肖郁向她招手,两个人一同出去了。
空留下陈钧才,愣愣地站在原地。而他在心里痛斥着:
“他妈的于海明,你玛德会言灵术吗?”
看来,舆论的杀伤力在越繁华的地方,杀伤力就越大。而陈钧才,此刻第一次见识到舆论的力量,堪比言灵术的力量。但这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那既然大家都讨厌他,他也没有注视大家的必要了。而在于海明散播言语的时候,陈钧才也明白了。他的话语,或许真的有毁灭自己的力量。
而他踢开自己的桌椅的行为,正是反映并证明他言语的最为正确的行为。陈钧才无助地瘫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样的人作对。
而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有的时候他也会看看书,但终究无法和与孙瑞浠那时候无比悠闲的自己相比。
本来,陈钧才想要去找找孙瑞浠和王凤鸣的。但思来想去,他知道连吕雪这样和自己交情不错的小学同学都开始讨厌自己的话,那这些新结交的朋友想必也会一样吧。
而现在为了验证于海明的话语是否能够影响他现在为止,关系最好的存在——鄂嘉婷。可陈钧才一想到,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同学是两个女生就想笑,心酸地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班上的大部分男生都没有共同话题,与小学时候男生们的热情难却相比截然不同。这些新星的男生看到自己,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谩骂与讥讽。这让陈钧才难以适应,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无形间成为了全民公敌一般的存在。
思来想去间,他到最后还是没有向鄂嘉婷求助,毕竟,她也说过,在新星中学的自己和在乡间小镇的补课班上的自己并不是同一个人。而现在自己要真的去找鄂嘉婷倾诉的话,不仅不会得到她的安慰,恐怕就连自己在她眼中好的一面都要被影响。从而在疏忽间摧毁掉好不容易在她眼中积累起来的好感。大彻大悟的男孩,此刻开始了躲避鄂嘉婷的征途。
下午的每个课间,他都不愿意与浑身戾气的于海明沟通,而是径直向教室的后门,夹着屁股狼狈地走出教室。随着迈出教室的步伐同时响起的,是自己被踢到一边的课桌和椅子发出的巨大响声。
走在操场上的陈钧才,眼神满是落寞。尽管他的体型不小,但那幽怨的小眼神,一如同街边流浪的小猫一般。
看着操场上嬉戏打闹的初中生们,他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只可惜,身为一个异端,身为一个内向怯弱的农村少年,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大家好好相处,只是一心追忆着过去。
陈钧才向人群中走去,他听到初一的学生们正热火朝天地聊天,聊着这个周末该如何度过;听到初二的学生们聊着上个周末在补课班上发生的趣事;听到初三的学长们畅想着自己未来该去什么样的高中的回响。而每个新星中学的初三学子,对自己想去的学校都有一个无比准确地答案:望花郡一中。
可陈钧才不像他们那样有自己的目标,经历过的有趣的事情也少地可怜。而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再选择和班上的人聊天了。
本来,他把聊天的目标放在了操场上的这些学生们,可结果显而易见,他并不敢迈出这一步。因为他,不认识他们啊。
而现在的自己,俨然被大家所抛弃,成为了大家都讨厌的人,和古书中的“众矢嫌恶者”差不太多了。而自己所在的新星中学,正是他心中的“众矢嫌恶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