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位是祭酒大人为九数,东位左下……应当是观山阁老,为九数。
东位右下便是余尚书,为七数,北位国师大人和周使君七数,南位李将军五数,西位杨将军……”
温茂行望着面前的阁楼,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说着什么,他正站在学院开学仪典举行的地方——观山校场,面前的观山阁将会是祭酒大人、国师大人、使君大人和各将军观赏纳新仪典的台场。
“嗯?朝门……这里可以改改。”
温茂行右手散出暖光,驾轻就熟的驭使着魂力,对那新校场上的阵法进行最后的调整和完善。
温茂行身为四品阵师,却只负责校场中的装饰阵法,说白了就是做做表面功夫,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比较花时间。
他也没觉得大材小用,乐得清闲。
只需要把那些个花里胡哨没什么威力的阵法一一摆上就是了,但因为还要降低阵法本身的破坏力防止造成事故,这就得修改修改行法轨迹了。
到时候运阵,看上去赏心悦目即可,只要撑得起场面,那便是大功告成了。
至于观山阁上的护阁阵,亦或是其它招运的阵法,那不归温茂行管,他也管不着。
那是观山阁老的事情,阁老资历比温茂行老得多,威望甚高。
他老人家脾气虽怪,但行阵的手法也确实高超,烛阳国公认的三位阵法大家中他便是其中之一,在阵法造诣上,可以说观山阁老是除了国师大人外第一人。
观山阁在祁山书院之前,便在这儿了,好似与祁山一同存在了几百年。
观山阁老也是如此。
起初,众修士只知道,观山阁中有一通晓阵术灰袍白须的老者,并且行阵布法的功力十分高超,不下于国师公衡央,许多世家大族为了交好,便提着诸多仙宝登门拜访。
但无人知晓老者真名,怕失了礼数便派人是打探老者的底细。
后来只道老者姓王,世家人便先入为主称呼他为“王阁老”,慢慢的也就传开了。
既然祁山正对着观山阁,阁中又住着一位姓王的老人,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干脆就默认老者叫王观山了。
慢慢的王观山三字,也被老者默认并传了下去,到如今,王观山已经成了观山阁老的名讳。
你若是唤他一声王阁老亦或王观山,他便有可能回头搭理,至于可能与否,却是要看他心情,若是喊他老王之类的,老者大抵不会答应,不过这也难说,毕竟没人唤过。
温茂行向来敬重王观山,只因他常常向王观山请教阵术义理,观山阁老也算是他的半个老师了。
那些时日,温茂行也毕恭毕敬的尊称老者为“王阁老”或者“观山先生”,后面互相亲近了些,两人便也不太拘谨小节,所以温茂行就唤一声“王先生”。
有时研究阵法太过尽兴,以至于完全忘了礼数,这时温茂行甚至会拍着肩膀,笑着说道“王伯”,王观山自然是不理睬他,仍旧自顾自的鼓捣各类阵图,有时也会板着脸教训道:
“五百年前,可没人敢如此。”
温茂笑着打哈哈,可以说他能够在祁山书院任教,是离不开王观山的举荐。
抛开地位和修为不谈,王观山就是个矮胖墩圆的老头。
但不知道是天生与否,旁人从皮骨相和面容上,完全看不出王观山年纪几何,元魂既没有衰退迹象,修为也看不出深浅。
表面看来年岁与国师大人相近,但两人的模样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国师公衡央完全就是个迟暮的老者模样。
观山阁老四字虽说老气横秋,但王观山给人的感觉,更似深不可测,哪怕他是灰发白须,但也不屑于倚老卖老,反倒如同年轻修士一般,喜吟诗,弹唱。
漫途萧萧真月色,云烟碧落雨成烟。
秋虹荡尽千帆过,未曾许我再少年。
……
一别终南三改火,踏尽天涯红尘惑。
依然与风作春温,不笑多情笑痴嗔。
……
御游凌空十三山,紫授玉带配金衫。
半点星破半穹天,无人得我真知言。
……
王观山总是独自望着祁山,低声唱着许多百感交集的字眼,仿佛不是自娱自乐,而是给某位老友听。
温茂行听不出其中深意,他人只觉得是些无病呻吟的陈词滥调。
温茂行本也觉得王阁老是个怪老头,后来才发现,人实在是不可貌相,王观山的行事作风可与其面貌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对眼便与人为善,看不上便是爱搭不理,甚至有时还是敦敦教诲的慈祥长者,下一刻再见,却是拒人千里的模样,那个待人冷漠、孤僻厌世的老东西,根本无法和昨日的王观山联系在一起。
他对人人都是如此,外人都说观山阁老如何的反复无常、道貌岸然。
但温茂行知道阁老他老人家是个冷面热心的主,平时特别爱护书院学子,对那些稍微通灵有心智的兽物,也是视若己出。
但观山阁老脾气怪仍是事实,温茂行心里清楚王观山的为人,也无法反驳。
脾气虽怪,但阁老行事可靠。
不然祭酒大人也不会将祁山事务,全权交给王观山看管处理。
祁山,可是书院立身之本,有着得天独厚的气运,地脉蕴灵更是远超定军山抑或烛阴山,区区小山,却能够媲美钟山群脉。
但山上寸草不生,是真正的荒芜之地。
有人说,那是仙骨堆成的尸骸山。
有人说,那是妖血浇灌出来的黄皮。
有人说,那是一座五百年前的山,应当消失在五百年前的山,却不知道为什么苟活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