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又一道元魂,一次又一次附身。
只这短短不过半个时辰,周不劳几乎将王府中每一个人的死法,全部从头到尾的切身体会了一番。
每个人临终弥留之际的心绪,全部刻在了骨血深深烙印在周不劳元魂之中,好似一场无比严酷的折磨,甚至让周不劳一度想要放弃。
每当此时,周不劳连动用其他人的元魂替罪都做不到,只能硬生生的撑过去。
尽管他与董府中人毫无瓜葛,但周不劳的元魂已经被残魂的执念影响,临死前种种激烈思绪:悲痛欲绝的,撕心裂肺的,茫然不知的……
一波又一波的元魂激荡,让周不劳几欲元神涣散,但他没有停下,仍旧死死追寻着玉扳指的踪迹,直到一人死在了水井边,将那枚玉扳指落到了水井上。
骨碌……
玉扳指仿佛有灵,不管不顾的向井中滑去。
周不劳元魂出窍,伸手便要将玉扳指把握,然而,玉扳指如若无物一般穿过了周不劳的手掌,径直落入井底。
随后,在潮诡的践踏之下,五重五转的阵轨全部浮现,环生灵阵随之再度运转。
雨护法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响起:“你们还有两次机会。”
话音落下,周不劳已然坐在了闺房中,手中还握着玉蝶。
这是,回溯了?
周不劳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手中的玉蝶,却发现那情诗已然变了,不过依旧点明了一处幽会地点。
亥时 观雨亭
周不劳展开元魂,并无异动,而且此前被破坏的董府已然完好如初,魂识试图向董府之外延伸,但都是一片虚无。
令人发怵的虚无,好似完全脱离了光阴长河的感觉,全身束缚的悬在半空,没有任何的着落。
周不劳只能打消了避战的念头,既然手中还有信物,还能脱离环生灵阵,那就不到暴露身份的时候。
毕竟那肖诚肖实两个筑基后期,雨护法更是金丹中期,加上仰光神教那些防不胜防的诡异手段,周不劳也不敢妄言以一敌三。
眼下,先去会一会董尹儿的情郎罢,毕竟这玉蝶应当是雨护法的手段。
周不劳遵照约定,坐在亭中等候。
直到过了亥时许久,身后才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尹儿,你来了?”
来人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居然不是雨护法吗?那玉蝶又是谁送来的?
周不劳并未开口试探,来者虽说不是雨护法,但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诡物,正是与董尹儿私定终身的剑修,那便走一步看一步。
“尹儿,你真的来了。”看到董尹儿,剑修的声音中带着惊喜与几分羞怯,二话不说就想要牵起董尹儿的手“尹儿,你决定好了吗,前些日子我便打点好了。”
周不劳不着痕迹打避开,剑修口中说的应当是私逃出府的事情。
只不过这番郎情妾意的话听来,让周不劳实在是如坐针毡,遂拂袖起身来,背对着剑修。
还好今夜月色朦胧,这里也种了许多眉枫树,枫叶多了,便将董尹儿的面容层层掩饰起来,叫那剑修看不清她的心绪。
但若是剑修进前一步,执意要握住董尹儿的手,那该是何等的尴尬境地。
周不劳是心乱如麻,一时间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一言不发的僵在原地,佯装在心上人面前的小小幽怨。
“陈郎怎么来的这般迟?”
陈姓剑修连忙赔笑道:“尹儿怪罪得是,都怪我,路上为了避开眼线,实在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见到尹儿,看在你家郎君就要娶你的份上,好尹儿就消消气罢。”
“我看……”周不劳顿一顿,破罐子破摔道:“陈郎怕不是有了其它的相好,先与呐狐媚儿缠绵了一番,这才让我等到这般月冷茶凉。”
陈姓剑修愣在当场,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嘴上却是苦口婆心的解释道:“尹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一片痴心日月可鉴,你却如此玷污这片真心,真是叫人心寒!我的尹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刻薄了。”
“那还不是怨你,二哥拦着我,我也早早候着了。”
念及此,陈姓剑修叹了口气:“国公爷就是不看好我一介散修,更看好那太叔世家子弟,凭什么我等散修百年寒山苦练,比不过他三代经商?”
周不劳只觉得此人意有所指,随口附和了一句:“那倒也是。”
陈姓剑修又道:“大浪在即,尹儿也不必守着董府了,我已打点妥当,明日便能乘飞舟去北境。”
周不劳听到这,却是提起几分精神。
大浪在即?难道是大浪潮吗?
前世的大浪潮时代,短短十年之间就不知死了多少异能者,何况是普通人,若是在这修仙界出现大浪潮,纵使各大修士比起异能者更有自保的余力。
但若是平凡百姓,其境地怕是会比前世的普通人更为惨烈。
毕竟,当时异能者总部,依据自己的计划设立了不少据点,以此辐射保护了许多普通人,反观如今的修仙界,不仅对黑潮知之甚少,修士与凡人更是隔着鸿沟,前者绝大部分都会对后者冷眼旁观。
或许,正是因为五百年前经历了浪潮冲刷,才致使自己的诸多经历出现断层。
“好罢……”周不劳佯装不舍的叹气,随后又道,“总归是待了几十载春秋,欸,只怪这世道。”
“尹儿消气了便好,这飞舟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尹儿该如何谢我?”
只听得一阵衣衫窸窣之声,周不劳浑身僵在了原地,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何必如此饥色?日后有的是……”
“日后自然归日后,尹儿不必担忧,小声些便是了。”
周不劳:“……”
他的脸色僵硬,眼看上品降雷符就要随着心念,将这陈姓剑修劈得外焦里嫩。
那陈姓剑修忽然换了张脸皮,收回了作祟的手,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噗嗤一声笑道:
“没想到你居然能忍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出乎本护法的意料。”
周不劳心中愠怒也不敢发作,根本不知道这位雨护法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仰光神教这群疯子,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眼前人真的是雨护法面具之下的真容?
眼前的女子不过及笄年华,明眸皓齿、笑意盈盈,与外界那位雨护法的形象可谓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