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劳脑中浮现过去种种,大致有了合理运用世纪唱片的方向,将黎火留在了心境之中,让其开辟这方冰天雪地。
随后元魂退出了白日梦,盘膝而坐,内视己身。
被困沉渊之地三年,不仅没有因此损伤筋脉,反倒让他的基底更为牢固,应当是潮域之诡在奏效。
然而周不劳明白,自己以潮息和普罗斗笠铸就的基底,哪怕无时无刻不在吸纳天地灵气,但始终不能依靠功法正常突破。
周不劳取出王行舟留下的魂戒,自从获得虚雷引后,这魂戒仿佛进入了沉寂,没有了灵力禁忌,连元魂禁忌也感受不到。
但周不劳推测,这魂戒上应当是烙印下了另类的禁忌。
譬如时间禁忌或者空间禁忌,前者必须将魂戒置于过去抑或将来某个时刻,后者则是需要到达某处地方。
不管是二者之间哪种,周不劳目前也难以做到,只能暂且放下。
除此之外,周某人说过,王行舟将自己视若终道契书。
终道契书,这四字周不劳闻所未闻。
这几日除却修炼,他就是在孤月楼中翻阅六符门古籍,六符门建立已有百年,收录的古籍不算少,但也并未查阅到与之相关的记载,只有一篇《道契书》看似有瓜葛。
但周不劳翻开一看,脸色大变,旋即如同摸到烫手山芋一般,迅速将之塞回其中。
他怎么会想到,这《道契书》居然是幅春宫图,一打开就是满眼肉色,关于契书的内容尽是房中秘术,直让周不劳目瞪口呆。
“周道友?”
温婉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周不劳闻声望去,原来是焦孤月,遂拱手道:
“孤月长老,多日未见。”
此刻周不劳脸上红晕还未褪去,焦孤月看着那本突兀的书籍,瞬间了然,笑道:
“儿女情乃寻常事,周道友无需如此遮遮掩掩。”
“……呃”
周不劳哑口无言,正想辩解之时,焦孤月抬手抚好散乱的书籍,往事浮现眼底。
“周道友,此前方道友来去匆匆,孤月未能与其道明一些事,不过如今,孤月也有一些前尘往事,想与道友说道。”
周不劳只以为是些风花雪月的事,刚想开口婉拒,却看到焦孤月眼中,没有半分旖旎的目光,尽是坚定的求道心。
周不劳心中一颤,不由点头。
于是,焦孤月温声细语,娓娓道来:
焦孤月曾经,也先后与几位凡人或修士结为道侣,男女皆有,遑论神仙精怪。
第一位,是在孤月尚为凡人时。
那时她总听爹爹将其仙神妖鬼,还有许多志异怪谈,对那时的她而言,既有趣又是那么遥不可及,好似在听神话传说。
尽管如此,年幼的孤月还是无法避免的产生了向往——对世间山水与仙家门派的无比向往。
但偏僻落后的村子,并没有任何修仙宗派设立的验灵台,她在失落中等待,等待有人能带她走出村子,游山玩水。
她的第一任道侣,在那时应该叫丈夫,就是在这种情况出现的。
刘河生,邻村地地道道的、靠山吃山的山农。
那夜,她为熟络许久的张河生,缝制贴身衣物,不小心落了红。
于是,郎情妾意的二人,也在床榻上落了红。
二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算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刘河生,没办法带着焦孤月游历世间山水,他的根始终在那座不大不小的山里。
于是,二人和离了。
刘河生,这个老实巴交的人,愣了半天只说出区区几字:
“累了就回家,我不在孩子也在。”
那时焦孤月还为刘河生孕育了一儿一女,但是刘河生并没有强留焦孤月,也没有接受焦孤月几次三番想要留下的丰厚银两。
刘河生说焦孤月比他更需要盘缠,于是孤月不再留恋,走出了乡村。
只是没能走多久,便被一伙仗着山野精怪的山匪,劫去了钱财,全靠她机敏过人,方才脱困。
不过没了盘缠,只能就近找了个村落,做起了绣娘生意,边营生边边打听验灵台。
那时,焦孤月已然四十余岁,算是年近半百了,众多邻里都无法理解她这般折腾。
焦孤月的第二任,是位游历各地的江湖郎中,名唤易天青。
易郎中长得并不算俊俏好看,但身上总带着一股医者仁心与江湖侠气,这是最吸引孤月的地方。
当时焦孤月已然不在年轻,也算不得风韵犹存。
但她可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绣娘。
于是二人结为夫妇,此后,易青天并没有忘记当初的海誓山盟,他带着焦孤月走出了村子,二人夫唱妇随,一路走到了设有验灵石的宁还乡。
宁还乡除却验灵台,还有还乡台,算是十里八方都知晓的名乡。
然而,辗转百日,苦等许久,验灵石却检测出焦孤月没有灵根。
哪怕焦孤月早已过了最佳的仙龄,但这一结果仍旧如同晴天霹雳。
焦孤月怔愣许久,不敢相信那向往的一切成为了过眼云烟,易青天却不离不弃的宽慰着她。
最终,她解开了五十年最大的心结,却并没有忘记那些心底深处的风景,只希望来世能有半分仙缘。
但是,造化总喜欢弄人。
绣花宗的一位长老,知道了这宁还乡有一位家喻户晓的绣娘,便亲自拜访了已然年过半百的焦孤月。
那时,焦孤月亦是第一次知晓,无灵根亦可寻道求长生。
而易青天,虽比焦孤月年长,相貌却比她更为年轻,是因为他有金火土三灵根,从未修行,也无意寻道。
那日焦孤月随绣花长老离去,易青天挽留三次未果,叹息道:
“为夫虽然没有成仙寻道的志向,但也断不会像乡野癞子一样死缠烂打,你放心去罢,河生喜欢孤月,但刘河生是刘河生,焦孤月也终归是焦孤月。”
于是,焦孤月不再连流,别离凡间。
易青天不知道,倘若他再开口,焦孤月定然回头。
哪怕平日里要强好面子的焦孤月,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