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烨华再一次睁开明亮的双眼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日。
李沥穿着棉里的素道袍,守在烨华的床侧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那一头在外披散着的长发,已经被木簪高高盘起。
他的长发被扎得一丝不苟,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落下。
他那精致的五官、饱满的额头全都暴露在空气中,丝毫没有保留,让他那张美艳的脸庞少了些魅惑人的即视感。
烨华看见他又恢复到往日呆板的模样,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看见你穿这身就烦,我以前给你买的那些个衣裳都去哪了?”
“长得多漂亮的人,非得把自己糟践成这副样子,让人看了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李沥见她苏醒就忍不住怼自己的泼辣,不由地对着天上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烨华,你这是受了气都往我身上撒了不成,我都回青城山了,难道还整天穿得花枝招展不成,你倒是不怕师尊责怪,但我不是你,师傅轻易可不会饶了我的······”
烨华一听见师尊两个字,就选择性失聪,当做没听见。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你赶紧把你做的饭拿过来,老远就闻见味了!”
“就你那狗鼻子,真是一点小灶都开不了,我这就给你拿过来。”
李沥宠溺地看了一眼她脸上别扭的表情,想伸手揉一揉她的秀发,却在接近她脸上时改成了用力捏了捏她的鼻头。
惹得烨华毫不留情地狠拍掉了他的手,瞬间那白皙的手就红通起来。
“你这下起手来,还真是狠,你看手都肿了。”
李沥站起身来往那小厨房走去,还一脸嬉笑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手。
“你都昏睡几日了,还以为你身体留下了什么后遗症,现在看你这精气神,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本来就没事,就我这能吃能喝的身板,一般问题可是打不倒我的。”
只见烨华身手敏捷地一个翻身,便轻盈地下了床。
紧接着,她双手优雅地朝自己身上轻轻一挥。
原本那件破烂不堪、几乎无法遮体的里衣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崭新的粉紫色仙气飘飘的泡泡袖抹胸襦裙。
这件裙子仿佛是由天边最绚丽的云霞织成,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
再看烨华那头原本凌乱不堪的秀发,此刻竟已被一条浅紫色的编绳巧妙地穿插其中,并精心编成了两条蓬松的麻花辫。
那辫子犹如灵动的小蛇一般垂落在她的双肩上,更显俏皮可爱。
而额前则留下了稀疏却又蓬松的几根刘海,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烨华欢快地转圈动作,在她那张白皙娇嫩的脸蛋上肆意飞舞着。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李沥小心翼翼地端着几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走了进来。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烨华这一身清凉装扮时,不禁被惊得手一抖,险些让那几笼小笼包直接跌落到地上。
好在李沥反应迅速,手疾眼快地稳住了托盘,这才避免了一场“美食灾难”的发生。
否则,这些美味可口的小笼包恐怕就要与他们失之交臂了。
“这都要过冬了,你确定只穿这么点吗?”
“我就问你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你不是最怕冷吗?”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烨华一把接过李沥手中的小笼包,二话不说连吃了两笼才回了李沥的话。
“冷是冷,但也不能影响我穿漂亮衣服,等会再穿件袄子就行。”
李沥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烨华脸上的假笑一眼就被他看穿。
毕竟那双红肿且猩红的眼睛不会骗他,那里面可是一丝笑意都没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拉着胯下的椅子往烨华的位置挪了挪,将头凑到烨华的耳边询问着。
“你是不是计划着再一次跑下山去?”
烨华笑了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
可李沥却不信,用他那双忽闪的桃花眼怔怔盯着她看。
“呵······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师尊不是说没他的允许,你踏不出青城山一步的。”
“你倒是懂我,我烨华想走,还没能拦得住过。”
“嗯······没人拦得住······上次要不是师尊心软,你以为你跑得掉······”
李沥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双眼带着一丝轻蔑瞟了她好几眼。
“你说什么大声点,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些啥?”
烨华察觉到他眼中的意思,便一把丢下筷子和小笼包,往他身上招呼了好几下。
“这次你得帮我,要不然我一个人怕是跑不出去,这次是真把师傅给惹急了。”
“你这捅娄子的能力是越来越大,也不怕作茧自缚,你老老实实听师尊的话又不会少一块肉。”
李沥将她那两只拍打着自己手的手腕握住用来制止她,这一举动让他们不得不四目相对对上了眼。
只一秒,李沥便心虚地低下了头,烨华脸上哭过的痕迹实在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烨华看着不敢直视自己的师兄立马松开自己的手来,所有的疑问排山倒海的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烨华挣脱开李沥的手,双手拍桌后激动地站了起来,将拔腿就跑的李沥按回了座椅上,迫使他心虚的双眼看着她。
“小师妹,我哪敢有事瞒着您。”
“你一真有事,说谎话根本就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盯着我的眼再说一遍。”
“我真······真没有······”
李沥鼓足勇气抬起低下的头颅直视着她,可没两个字就又将头低了下去。
烨华见他这副怎么都不愿说的模样,一把甩开了他的脸,眼底藏不住的失落流露出来。
“是不是师傅根本就没有放过烛九阴他们?”
“你说呀······你说呀······李沥,我们四个不是拜过把子,每次遇险他们都将我们牢牢护在身后,那可都不是假的,你知道的,师傅最痛恨那些妖物,指不定他们早已经被师傅折磨死了……”
李沥看着歇斯底里质问着自己的烨华,心里如鼓跳惴惴不安。
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心虚、担忧、不敢、害怕的情绪交织在他的脸上。
“他们······额······”
沉静许久的李沥刚张嘴,准备把关于烛九阴和白泽的事情告诉烨华时。
他的嘴就却自动地闭上了,就像是被缝上了一般怎么都打不开。
烨华见他这般模样,也就不再逼问于他。
“师傅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还真舍得在自己最得意的小徒弟身上下禁语术,看来是我错看了他。”
她拉起李沥的手摊开他的手掌心,伸出一个手指在他的掌心写下: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告诉我。
李沥不回答,全身用力地点了点头,整个人如失魂般瘫坐在座椅之上,桃花眼眼底的失落也藏不住的流露出来。
“师傅是不是又闭关修炼了?”
烨华漫不经心问着,又在心里嘀咕着。
青幽肯定是回了那间见不得人的密室,也不知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一年总要进去那么几次,有时候几天、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甚至好几月都不出来。
“是,师尊这次的情况不太好,怕是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出关的。”
回答完烨华问题的李沥,这才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脑袋里紧绷一根弦终于也松了下来。
烨华若有所思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说:“你就说你,怎么就那么怕师傅了,难道他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吃了我倒是不会,但能扒了我一层皮,你还没看见你偷跑下山后,那些个师兄姐们受得是什么样的刑罚,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有恃无恐吗?”
李沥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愤怒的指着烨华责备一番。
“说你羡慕嫉妒恨我,你还不信,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明明就嫉妒得要死,你最敬重的师尊独宠我······”
“你闭嘴吧,就知道你这张嘴里吐不出几句好话来。”
李沥一把拉住烨华的手,侧过身子将她的整个身子遮住,从他背后看根本看不见烨华的人 。
“还不是你先凶我的,师尊疼爱我也是我的问题不成······”
“如果不是你,小师姐和我就是师傅最疼爱的两个徒弟,自从你出现之后,师傅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我们就被遗弃在一众师兄师姐里,我们别提有多恨你了……”
“你瞎说什么,师傅还不是一视同仁的,从未亏待过你们,我只不过是沾了我娘的光而已。”
······
他们有意无意地交谈着,可心思却不在他们的话题上,而是李沥的手在烨华的掌心写下的几个关键的大字:他们在地牢。
烨华读懂掌心上写下的字,脸色微变可下一秒又恢复到了与李沥斗嘴的面貌。
李沥也配合着:“师尊把什么好宝贝都留给了你,你还吵着要下山,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
“我就是这么不识好歹,你稀罕你把这些个都拿走!”
烨华从她的乾坤袋里倒出来许多稀奇玩意,捆仙绳、飞行毯、易容镜等等一些不知道名字宝物通通都塞进了李沥的怀中。
在密室里隔空透视看着他们的师尊,见他们如此玩闹的心性,也就放心地将那透视的画面抹去,安心地打开了密室底层的那副水晶棺材躺了进去。
“你真的生了一个好女儿,跟你不仅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那敢爱敢恨、一视同仁、大义凛然的秉性都跟你如出一辙,你说……”
“你说当初你怎么没喜欢上本尊,如今你女儿喜欢上本尊了,如果你还活着,会不会让我们在一起?”
师尊含情脉脉看着躺在他身侧那副冷冰冰的尸体询问着。
他还伸出手来时不时抚摸着那躯壳的脸颊,从那尸体紧闭的五官中,就可以看出她是烨华的母亲:青烨。
“你说话呀,师妹你到底同不同意?”
“你肯定不会同意的对不对?就算你同意,本尊也不愿,毕竟本尊自始至终爱的都只有你,就算她是你的女儿,也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师尊眼含着热泪,纠结痛苦着诉说完。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侧身起来,俯身亲上那躯壳的脸颊甚至是嘴唇,恨不得将那躯壳的脸上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他的印记。
可那冰凉的触感没有一丝反应的躯体,让师尊瞬间失去了兴趣。
他一把躺倒在那尸体的身侧,举起自己的手指不停摩挲着自己的嘴唇。
他那如寒潭般深邃冰冷的眼眸之中,此刻却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火焰越烧越旺,似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而究其原因,竟是因为他在脑海里不断地回味着前几日与烨华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尤其是在烨华身上所尝到的那种独特滋味,犹如毒品一般令他欲罢不能,无法自拔。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撩拨着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之弦,使得那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并且逐渐演变成汹涌澎湃的波涛。
就这样,一连数日,这位一向清冷自持、超凡脱俗的师尊,竟然一直沉浸在如此炽热而又难以抑制的欲望当中。
然而,出于对自身身份和道德准则的坚守,他只能拼尽全力去压抑这份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情感冲动,强行让自己恢复往日的冷静和理智。
这一连几日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但他依然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苦苦支撑着,艰难地度过这段漫长的时光。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烨华也并没有闲着。
她深知烛九阴他们身处险境,若想要成功解救他们,就必须先摸清地牢的内部结构,并找到破解师尊所设下的重重结界的方法。
于是,她开始悄悄地展开行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四处探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线索。
不仅如此,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烨华还难得地静下心来修炼起功法。
只见她双目紧闭,双手掐诀,全身气息流转不息,一道道灵光在其周身闪烁不定,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青城山上的树已黄了一大片, 金黄色的落叶更是将整座青城山装点得肃穆中还夹带着些许冷清。
师兄师姐们下山捉妖的任务越来越繁重,一批又一批的人被安排着下了山。
到最后,只剩寥寥无几的几人镇守在这青城山。
再也没人能管束住烨华的行踪,她将整座青城山都翻了遍,却硬是没寻见关押着烛九阴和白泽的地牢。
她不免有些心慌,整个人都颓得不成样子。
“师兄,你说师傅到底把他们关到哪里去了?你说师傅会不会将他们打得灰飞烟灭了······”
“可师傅他明明答应我不伤他们性命的,他不真的杀了他们了吧······”
说着说着烨华失控地在原地转悠着,后怕得整个人快要窒息了一般,感觉她的心像是空了一块般。
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着烛九阴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呼喊着他。
烛九阴,烛九阴,你向来是我们中仙术法术都是最高强的一个,你怎么会逃不出我师傅的手掌心了?
烛九阴、烛九阴、你到底在哪里?
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怕我到时候等我找到你时,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烨华瘫坐在青城山的后山之巅,抬头望着那轮发红的弯月,陷入无尽的思考和追寻中,眼神中的慌乱和害怕只增不减。
也不知是她心中的呼喊有了回应,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此刻她胸口心脏连接大脑血管的地方有一颗小小微弱的火苗正在燃烧着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