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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和将地上的碎瓷片处理干净了,讪笑着问她怎么了?

他不明白,方才让他觉得高山仰止,那个热血向上,要为县民打造一个神仙世界的县令大人。

咋突然像被戳破气的皮球,蔫头巴脑了?

是他说错什么了吗?

姜篱心里叹息万次,与他也说不得。

眸光流掠,嘴唇哆嗦,最终猛灌一口茶,冷汗才散去。

“方才失态了,刘主簿莫见怪,我自然知道山匪不能算作县民。”

她苦笑着,走向了茶几,泡上新茶。

刘和见她有请,行礼后才坐到茶几客座上,看茶色清幽恬淡,品一口如兰清润,不自觉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姜篱淡淡一笑,“我见主簿喝茶口味重,要不要让茶叶泡久些再出汤?”

刘和一抬头,就见着对面的人浅笑盈盈,嫣然绝色,惊得赶紧将视线挪向车边的书柜,摆摆手,“多谢大人,口味刚刚好。”

“好吧,那咱们说正事,衙门可有统计山匪多少数量吗?”

刘和垂眸盯着茶汤,目不斜视,“大概万余,凭借着对山势地形的熟悉,天堑和城防,朝廷多次派兵都没能清剿。”

“说穿了,百姓日子难过,就会有越来越多人选择投靠他们,而这些人,是不会主动到衙门消籍的,山匪的具体数量,恐怕比咱们掌握的多得多。”

姜篱点点头,赞同不已。

石门县目前的情况不能满足那么多人生存需求,为了活下去,良心丧于困地,这个时候,遇到好人就向善,遇到坏人自然做贼了。

朝廷地方再不做出些改变,只会有更多的百姓投靠山匪,让其做大,危害可想而知。

“大人一直询问山匪之事,是有什么想法?”

“没有!”姜篱斩钉截铁一挥袖,“只是提到这事,就多了解一些。”

开什么玩笑,知府联合作战都没有拿下的黑龙寨,她手底下就二十个衙役,她能有什么想法?敢有什么想法?

说到衙役,她又是一声长叹,这衙门真是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还有她的任务。

原主求县令一职是为何,不就是不想草率嫁人。

这个念头与她不谋而合,所以县令一职,她是要继续做下去。

她笑着给刘和续茶,“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百姓跑到石门县避税,习惯了听天由命,咱们若要办实事,动员起来会很难呢?”

刘和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赶紧移开了,“那倒不会,谁不想过好日子。”

姜篱哦了一声,“这就好,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开荒修路是当务之急,得聘请劳工,请人办事就得付人工钱……

有了劳工,不增加衙役也不行,这衙门里三班衙役,怎么说也该五六十人,咱现在就二十来人,一人做三份差,实在难为他们了,主簿有什么办法能再聘些衙役?”

在刘和开口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衙门里是没银子,我此趟来也没准备多少,刘主簿便当我是自己人,给指条明路吧。”

对面的男人显然被茶汤呛死,掩袖挡在脸前,咳了好一会。

也就是这咳嗽的时间,让他这个熬走了七任县令的主簿恍然明白过来。

咱家的县令聪慧过人,她会不知道有什么路子,她却要他这个八品主簿自己开口,还强调是自己人……

他一旦开了口,与姜篱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他与姜篱共事才二十来天啊,真的可以信任吗?

可是她的那些理想,每个字他都深深记得。

要不,就赌一把,跟这位女县令为了那个目标努力努力?

须臾,他正色道,“每年新官上任,地方的富商都会往衙门里送些礼,只是马大人走后到大人你来,这其中五位县令离奇身故,这些人到这会儿还没来拜见,或许是担心大人哪日又出了意外,让他们的钱打了水漂啊。”

姜篱观察着杯中两片茶叶漂浮旋转,微微笑了,“我懂了,那就不要等他们观察够了再上门,我亲自去皓月楼摆上几桌请他们来不就得了嘛,劳烦刘主簿帮我写请柬吧,在请柬里言明,要送礼就直接给白银,其他的一律不收。”

刘和又咳,“这么直接吗?”

姜篱点头,“古玩玉器又不能拿来吃,缺啥就要啥呗,都要饿死了,还讲什么气节?”

打定此主意,姜篱反而多了些想法,又跟刘和强调,说自己是个女县令,那些富商谁若送的钱多就能跟她靠近着坐。

那些臭男人都有猎奇心理,饭都请吃了,能拿干嘛不多拿些?

刘和脸色却突然一沉,起身一揖到地,义正辞严,“大人万万不可,哪有县令因为商户出高价而去屈尊相就的?再说,大人女子身份本就被他们当谈资玩笑,若大人还以此方式竞标座位,传出去,传出去……”

那句话,正直憨厚的刘和是实在说不出口。

姜篱猜得到,是说她的所作所为与那些红楼酒坊里陪客的女子无甚区别!

“刘主簿你别动不动就行礼躬身,说事就说事嘛,”姜篱又叫他坐下来说,

“我姜篱既然坐上了这个知县的位置,就得为百姓谋福利,咱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得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拿着钱,办实事,你就记住这六个字就行了,”

“等咱们发展了,壮大了,谁还稀罕跟他们虚与委蛇啊,就这么决定了,饭局就定在三日后,还劳烦刘主簿帮忙把相关事宜筹备筹备。”

哎!

刘和长叹一声,带着几分文人气节拂袖而去。

?????

吃过晚饭,洗过澡,姜篱回到书房,开始查阅老卷宗,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一旁侍奉的春翘看着心疼得紧,一个劲劝着姜篱回屋休息。

拗不过春翘的‘好言相劝’,姜篱也只能爬回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身子一沾上宽大软和的床板,姜篱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哼吟。

才知今日她是有多累,腰肢有多硬,真想就这么躺着,永永远远。

她缓缓地闭上眼,一个翻身,天就亮了。

就听见院子外,曹德恒的声音焦急大喊,“大人,快醒醒,又来了一起寡妇沉塘,你再不赶过去,可就真要闹出人命了!”

姜篱听罢险些没从床上滚下来。

在春翘的帮忙下飞快洗漱穿衣,把曹德恒叫到门外回话。

“跟李老二的案子有关吗?”

“非也,是城北龙家村的寡妇,听说是跟隔壁汉子私通,那汉子的媳妇闹到里正那,以死相逼,寡妇不沉塘,她就带着一双儿女去跳河。”

嘶~

姜篱倒吸一口凉气,这回真是难办了,救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