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建歪了?
谈家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么?
江洵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一边缓缓转过身去,并顺手将房门轻轻地合上。
不是,他现在怎么瞧儿着这门也是歪的?
简直是歪门邪道!
但又转念一想,莫非有问题的人是他?
傅霖看着那人走两步顿一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想什么呢你?”
那人听到他的问话,回头望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后,回道:“看来我没问题,你就挺直的。”
哈?
这话他该怎么回?
罢了,他选择不回。
这间客房总体来说还算不错,虽然处于走廊最末端,但好在向阳,整个房间十分亮堂。
傅霖径直走向窗边,将窗户一扇扇依次推开。
暖风吹动洁白的窗纱,它们如同有了生命般在空中缓缓摇曳着。
此刻,无形化为有形。
只是,当他开到最后一扇窗户时,察觉出些许不对的地方。
从窗外吹来的风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柔宜人,反而是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傅霖双眼微眯,视线从窗台移至窗外的草地。
只见草地中央,一棵孤零零的大树矗立其中,与周围的景致相比,显得格外突兀。
树?
这么一棵树移栽过来,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傅霖转过身来,面向躺在床上的江洵,轻声询问道。
此刻的江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上方悬着的横梁。
听到傅霖的问话,江洵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有,过来看看。”
傅霖依言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躺在江洵所指的空位上。
顺着江洵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横梁之上隐约刻着一些符文。
有些符文的刻画较重,仔细辨认后,还能看出个大概。
而还有些符文却已经模糊不清,无法分辨其究竟刻的是什么。
“禁制?”傅霖面露疑惑之色,喃喃自语道。
先前听卜南提起过,这谈家曾特意请过一位得道高僧,为这院子布下重重禁制。
江洵摇了摇头,他对这阵法这方面研究不多。
若是冬苓在这儿就好了,以她对阵法的精通程度,说不定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这横梁......”
江洵这话还未说完,就被傅霖出声打断了,“直的,别看了。”
听到这话,江洵不由得愣住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像是突然被戳中了某个奇怪的笑点一般,开始大笑起来。
江洵一边用手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一边断断续续地回应道:“我不是说这个。”
傅霖属实没想通,他方才那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可当他侧着身子看向江洵时,那人正笑的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
傅霖见状,竟也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
“那你问哪个?”
“快别笑了,问你话呢。”
嘴上说着让人别笑了,可他自己却嘴角微翘的盯着江洵看。
那人眼底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满满当当,似欲溢出。
江洵抬手指向头顶上方的横梁,再次说道:“这横梁……”
“昂,横梁怎么了?”
“这床摆放的位置不对,横梁压床属于形煞。”
江洵逐渐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的解释着。
“好好好,你是把学习阵法的时间用去研究风水了是吧?”傅霖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洵说完这话,用力一挺腰板,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
紧接着,他抬起脚,轻轻地踢了一下傅霖的小腿,让他快别躺了。
“你想放哪边?”
傅霖说话间站起身来,并活动着筋骨。
他认为江洵方才那话的言外之意,要么是把横梁砍了,要么是把这床给挪了。
但显然不会是前者,毕竟这儿不是自己家。
当然,自己家也不会这么摆横梁了。
所以,只能是后者,挪动床的位置,使其不被上方的横梁压着。
江洵转过身子,打量着屋子的布局和家具的摆设。
其实这间屋子空间够大,能放床的地方有很多。
只是,他不太喜欢将床紧挨着窗户摆放。
若是晚上漏风的话,怪冷的。
最后,他指了指门侧的位置,床头靠着墙壁,床尾对着最后一扇窗户的位置。
这样一来,既不会冷,也不会看着碍眼。
“你确定?”
傅霖皱起眉头看了眼那个位置,若他方才的直觉没有问题,窗外那棵树上绝对藏着不干净的东西。
“确定。”江洵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成。”
傅霖见状,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他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提及这位置有些不太妥当。
左右他晚上也一并住这儿,那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既如此,倒不如就随了江洵的心意,他想如何折腾便如何折腾。
二人调整好床的位置后,便拿起放在桌上的钥匙,朝门外走去。
本以为这碧水轩经历过死人一案,便不会再有什么客人到这儿光顾。
可令江洵没想到的是,这梅园依旧坐了不少人。
一名机灵的小厮远远地瞧见江洵和傅霖走来,立刻快步迎上前去,手脚麻利地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座位。
紧接着,小厮从怀中掏出一份精致的菜单,毕恭毕敬地递到他们面前,请他们先行点选一些点心和茶水,以便解解闷儿。
“一会唱什么呢?”傅霖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菜单,一边随口询问道。
“回大人话,今晚唱的是《桃花扇》”
那小厮一边说着,一边微微躬下身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他脸颊靠近唇角之处长有一颗黑痣,说话的时候,由于面部肌肉的牵动,那颗痣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傅霖点头回应,表示知晓,随后将菜单递给小厮,让他先紧着茶水上。
他盐味小,上午那馅饼对他而言稍显咸了些,不过江洵却说味道刚刚好。
自离开客栈后直至此刻,傅霖滴水未进,此时只觉口中干渴难耐。
就在二人自顾自地打量起这梅园的布局时,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喧闹的起哄之声。
江洵循声望去,但见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迈着大步从门口缓缓走来。
在其身侧,紧跟着一名身形纤细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看上去约摸十七八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当真称得上是俊美非凡。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眼眸,犹如秋水般清澈动人。
只是每当与人对视时,总会不自觉地微微垂下眼帘,似乎不敢直接望向对方,如此神态反倒更添几分惹人怜爱的气质。
没错,江洵觉得“怜爱”二字用在那人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可当江洵的视线挪移到他身旁那人身上时,却发现那人格外的眼熟。
再定睛一看,那人不就是昨天晚上,在四楼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死变态吗?
与此同时,那个人似乎也敏锐地捕捉到江洵投来的目光。
二人视线相对的瞬间,那人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喜色。
既像是突然之间的惊讶,又仿佛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
从旁人恭维的声音中,江洵也猜出来那人是谁了,谈家大公子谈东轩。
可他怎么会在这儿?
如果他在这的话,碧水轩的东家之一谈培风又在哪?
秦在锦那边岂不是扑了个空?
傅霖显然察觉到了江洵神色间的异样变化,询问道:“认识?”
江洵收回视线,稍稍向前凑近傅霖一些,压低声音说道:“昨晚上我不是说遇到个奇怪的人么,就是他。”
傅霖闻言,剑眉微挑,朝着谈东轩所在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人斜倚在圈椅上,别有深意地盯着江洵打量起来。
这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傅霖心中顿感不爽。
他是个男人,他自然瞧得出那人昭然若揭的心思。
傅霖脸色微变,原本温和的神情瞬间被阴沉取代,沉声道:“他做什么了?”
江洵一脸从容地回道:“没什么,就是看我了。”
“看你了?”
“嗯,只是看我了。”
江洵迎上傅霖的视线,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之中满是坦诚。
与此同时,坐在距离他们不远之处的谈东轩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只见他优雅地挥了挥手,将守候在旁的小厮唤至跟前。
然后朝着江洵所在的方向稍稍抬了抬下巴,低声询问道:“那位身着青衫的公子是谁?看起来倒是有些面生。”
小厮赶忙弯下腰去,恭敬地回答说:“应该是司徒家的二少爷——司徒意。”
谈东轩听到这话,不禁冷哼一声。
他不是没有见过司徒意,那张脸虽说长得还算得上是眉清目秀,可那身子骨却实在羸弱得很,说白了就是一个病秧子罢了。
跟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不一样。
甚至连怀里这位,同他比起来都稍有逊色。
不过,唯一让谈东轩有些在意的是,与他同行的那位公子,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
谈东轩念及此,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应当?给本少爷把人查仔细了再回话!”
小厮赶忙连连点头应是,转过身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此时,一名面容姣好的侍女款步而来,待走到谈东轩所坐的桌子面停下脚步。
她先是微微福身行了一礼,接着便柔声细语地开口说道:“公子,该去梳妆了。”
那人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作为回应,随后才不紧不慢地从谈东轩怀中站起身来,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谈东轩后脚就派亲卫将碧水轩最好的茶水和糕点送至江洵所在那一桌。
此时,傅霖看着一盘盘精致的点心被端上来时,顿时有些疑惑。
这同他方才点的那些东西,不能说是没有关系,只能说是两模两样。
“这是?”他开口问道。
听到傅霖的问话,那名亲卫连忙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解释说:“回公子话,这是我家大人送给这位公子的一点心意。”
“哦。”
傅霖随口应了一句,随即便伸手准备拿一块桃酥尝尝味道。
然而,他的动作还未完成,就被眼疾手快的亲卫当场出声制止:“欸诶诶,公子且慢,这都是送给他的。”
傅霖听闻此言,不仅没有丝毫收敛之意,反而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他的,就是我的。”
说完,不顾亲卫的阻拦,毫不犹豫地拿起那块桃酥,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你!”
看到傅霖这般嚣张跋扈的举动,他虽有不满,但也知道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他惹不起。
无奈之下,他只得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他惹不起,总有人惹得起,这事儿他只需如实传达给谈东轩便是。
待那人走了之后,江洵目光落在眼前正低着头吃东西的傅霖身上。
只见他眼尾微扬,轻声问道:“我的,就是你的。关于这件事情,我本人知道吗?”
“你现在知道了。”
江洵见状,不禁笑出声来,接着追问道:“那你的呢?”
傅霖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向江洵,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的,全是你的。”
江洵闻言,虽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眉眼间却没有一丝责怪之意。
他怎会不知谈东轩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他一向喜欢令他感到赏心悦目的东西。
至于谈东轩么,差强人意。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傅霖问道。
“什么?”
“方才走在他身侧的那个人,其实从五官上来看,同你是有些相似的,尤其是那双眼睛。”
江洵回想了一番,他当时虽盯着那人看了片刻,也着重观察了他的神情。
但若说相似,他却看不一二。
“我......我不常看镜子。”江洵说道。
他卧房中从未放过铜镜,每次也只能是从水中的倒影去看清自己的长相。
他自认为长得还算可以,也说得过去。
可如今傅霖却说自己同那人五官相似,倒让他有些不满。
不是不满傅霖的话,也不是不满那位公子的长相,只是不满自己的容貌。
这未免吃亏了些吧。
“我也像他那般,看着好欺负?”江洵不解地问道。
“哈?”
什么是看着好欺负?
不是本来就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