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运坐回车里，问凯瑟琳：“这个手术，到底有多少成功率，你能猜到吗？”
凯瑟琳看了郝运一眼，摇头道：“我并不知道韦森史密斯具体是如何做的。但是你认为，轮盘赌的时候孤注一掷，赢的几率有多大？”
这么一说，郝运想起来，老太太昨晚在赌场最后的举动。
随便查一查资料，轮盘赌一般压单格，赔率是35赔1，即赔35倍。这个压中的概率，大概不到3％。
是不是，老太太的成功把握，也只有这么多？甚至更低？
一时间，两人都坐在车子里，静静的看着外边，都不想说话。
他们都那么年轻，又是赛博改造人，都有超过90％的改造率，疾病、死亡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实在已经很遥远了。只要换换零件，他们随时都能保证自己的状态。
但是，今天，那种对生命的敬畏，以及人类自身最大的恐怖，又被唤出来了。
终于，凯瑟琳叹了口气，对郝运说道：“走吧，开车。”
郝运刚想问要去哪里，发现对方发了一个地址过来，以及一条信息。
是老太太发给凯瑟琳的一条信息：“我不会泄密，但是你们可以自己去找。”
至于地址，在天使城，中央银行，以及一串数字密钥。
郝运发动车子，直奔银行。对他们来说，市中心的距离并不是很远，相信很快他们就能知道，那里放的是什么。
以凯瑟琳的身份，再加上他们有准确的数字密钥，东西当然被银行的工作人员送到眼前。
是一只小箱子。
打开来看，是一块硬盘。
与一般的硬盘有所不同，这大概是韦森史密斯的试验型号，由外部的箱子供电，保证这玩意可以保留数据很长的时间，也许……五十，甚至一百年？
凯瑟琳皱眉：“我猜测里面可能是保存的一段记忆，让我们自己去找线索。可是，为什么用硬盘保存呢？如果到网上去发成磁力链，或者刻成光盘，甚至用纸写成文字，说不定都能比这硬盘保存的时间长。”
郝运摩挲硬盘外壳，思索良久，说道：“大概，还是在纠结吧。不想外传，担忧散播出去，可又不想就这么保持沉默。可能她自己也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做。”
然后他给硬盘插上数据线：“无所谓，她给我们了，意思就是交给我们来处理，她反正是解脱了。”
凯瑟琳接过来，先拿平板外接了一下，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一阵捣鼓后，向郝运宣布：“我知道这是什么了。你知道，李利龄出过一本回忆录的。”
郝运没听过，这年头谁还写书吗？怎么写？他问：“难道是用文字写的电子书吗？”
“不，是交互性影音资料，实际上，就是直接抽取她的记忆制作出来，让普通人体验的。”
凯瑟琳开始查资料，然后在某个书库找到了存货：“看，销量还是可以的，现在还有在卖呢。这种东西，可以让人直接体验当事人的记忆内容，可是很新潮的东西。”
她收起那个硬盘：“我们走吧，找个地方慢慢看这东西。这玩意时长太长了，还好有分章节和目录，我们可能需要慢慢对照资料年表查看，才可以找到想要的东西。我们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行吧。”
郝运发动车子，在天使城市中心转了起来。这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那还是找个旅馆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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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出来的记忆，和她写的书，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因为放出来做成书的东西，肯定有很多的删减。而我们拿到的这个，是原始版本。”
郝运他们两个，正共同观看着李老太太留下的记忆硬盘。
通过视觉共享，由凯瑟琳主要观看，郝运在一旁查漏补缺——其实是两个人如同看电影一样，在讨论剧情。
就差端着爆米花和饮料，边吃边看了。
现在看到的章节， 是关于“拓荒者”飞船第五次飞行的内容。
这是特意挑出来的段落，因为这里，貌似和出版版本，差了很多东西，看来被删减的有点多。
拓荒者的旅程，其实非常的无聊。因为进行超远距离超空间跳跃的飞船，他们的跳跃在现实世界里，是瞬间完成的的。但是，在超空间里的人，一样需要熬过这一段时间。
如果飞一个特别遥远的目标，在无星无光无任何信号与射线的超空间内呆着的时间，会非常无聊。
在超空间里，很容易会让人丧失时间的概念，所以特别需要心理医生的治疗。
所以，李老太太这样的全科大夫，也需要兼职心理医生，和飞船上的各个成员交流。
也正因此，她也许就是飞船上，最了解船员，知道最多秘密的那个人。
“我猜，这里被删除掉的东西，大概就是各种船员的秘密吧。”看着记忆里整天在诊疗室和人谈话的内容，凯瑟琳这样猜测着。
“我们在看原版，所以我们需要每个人都看一遍吗？”
“当然不，我们重点要看的，就是我怀疑的那几个人。首先一个，当然就是我的外公，罗勒·塞尔比。哦，不，现在叫罗根·卡尔康，是船上的二副。”
说着，她开始翻找那份资料，郝运眼前的图像也是不停的跳跃，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出现。
干练的平头发型，小胡子，典型的白人长相。他独自走过来，和李医生招手：“嗨，医生，我来找你，例行聊天。”
李医生也笑着和他打招呼：“嗨，罗根，看来你还不错。那么，罗拉怎么样？”
“还不错，我们一切都很正常。不过，罗拉的预约时间是下周，她到时候来和你聊。”
郝运他们两个，默默的听着医生和他的闲聊。感觉聊得很散，没有什么主题，就是在耗时间罢了——船员有固定的心理治疗时间，必须使用。
直到他们聊到了罗根的前妻，和孩子。看起来，他很苦恼：“因为工作，我和前妻感情现在很淡了，我很理解，我不抱怨这个。但是，我没办法出现在那个孩子生活里，每个航程，持续时间都太长了。小孩子早就把我忘记了！更何况……”
“更何况，你已经换了名字和身份，名义上，你和他毫无关系？”
李医生平静的说着，却无异于在郝运和凯瑟琳耳边炸了一个响雷。
果然，她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们所有人，却都默契的，完全不提这件事。
“幸亏孩子还小，没能力理解这种事，我和他的妈妈，都是瞒着他的。但是，这终究不好，你是没看见我们见面的样子，气氛很糟糕！”
李医生安慰他：“没关系，别担心这些。孩子长大了，我们会把事情给他讲清楚，他会理解你的。”
罗根摇了摇头：“医生，我其实不想要那种成年人的理解，我只是想，让孩子不要伤心。”
他抬起右臂，那是一只义手，手腕上面有一个小屏幕，他儿子的电子照片就显示了出来：“虽然我和他母亲离婚了，但是，我希望他至少能快乐的长大。但是，以我的情况，我恐怕做不到这些。”
李医生继续安慰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现在这种情况，是你们为了国家，作出的牺牲。虽然，那些东西可能永远都不会解密，但是，那也是你们共同的决定，不是吗？不要为过去做的决定去后悔啊，那决定，不是一个错误。”
“我懂，那是我的决定，那也是我准备好付出的代价。但是，你不能让我连找你抱怨一下，都不可以吧？”
“当然可以，欢迎你每次都来抱怨一下。”
李医生笑了起来，她知道，对方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的。
“谢谢你，医生，说出来，我也觉得好多了。咱们回头见！”
说完，罗根几口将咖啡灌进去，然后转身，出门了。这段记忆到此结束。
郝运看完这个，忽然扭头问凯瑟琳：“那个，罗根·卡尔康是你外公，他是不是卡尔康公司的创始人？”
凯瑟琳点头：“没错，就是那个修超空间中继站的卡尔康公司。顺带一提，他说的那个罗拉，后来和他结婚了，两人一起建立了卡尔康的通信和传媒帝国。”
“但是，我记得，卡尔康公司在创始人死后，没有合适的接班人，最后由董事会接收，从此以后，扯皮拉锯高层内斗一直持续到现在，搞得他们再也没法把中继站修出太阳系了。这里不是说他有儿子吗？怎么会……”
“所以我外祖父一辈子都姓塞尔比，他没改名，再也没认过他父亲。而这位卡尔康先生，因为受到宇宙射线辐射的严重影响，此后也没有其他的孩子。”
凯瑟琳一边翻着其他材料，一边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