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玄听到李君羡不在这里,笑容顿时收敛,也不再对侯君集虚与委蛇。
‘侯大人言重了,癣疥之疾虽小,却也是病。
正如附骨之蛆,若不加以重视,时日一久,便会演变成肘腋之疾。
侯大人想必也深知,肘腋之患若不根除,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的道理!
本官劝侯大人,为人处世还需谨小慎微,切莫因一时疏忽而步入歧途,否则恐怕会万劫不复啊。’
‘你····’侯君集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看段志玄的目光愈发的幽暗。
‘别你你你了·····本官还有事,失陪了!’
段志玄随意地拱了拱手,随即一夹马腹,策马向后疾驰而去。
身后的一众部下连忙驱马紧紧跟随。
‘大人,咱们这就走了?
您之前不是还挺热情的吗?
怎么李大人一不在,您就变了脸?这未免有些过于现实了吧!’
段志玄不悦地回头瞪了副将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你懂个屁!
他侯君集在行军打仗方面,本官自然无话可说。
确实勇猛善战,能够摧凶克敌。
可他也容易因为一点点功绩就变得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不懂得自我约束反省。
总之,此人既贪婪又愚昧,不可深交!’
这些话其实并非段志玄的原话,而是源自李靖在一次宫廷宴会上醉酒后的无意泄露。
当时,程咬金、秦琼等一众将领全都在场,段志玄只是将李靖的这番劝诫铭记于心。
毕竟,李靖身为大唐军神,平日里不会轻易对人做出评价。
既然李靖能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及此人,段志玄自然要将这番话深深烙印在心里。
万一哪天侯君集真的闯下大祸,自己也能有所警觉,不至于被牵连其中。
尤其是方才侯君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机锋的夸奖李君羡剿匪之功。
又何尝不是对他一种微妙的反讽,暗指自己作为管理者在工作中存在疏职。
若自己真的把侯君集的话听进了心里,肯定会埋怨李君羡多管闲事。
会无端指责李君羡逾越本分,甚至会把李君羡剿匪的事情视为挑衅,再打自己的脸。
这样一来,侯君集不仅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还能让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使自己陷入进退失据,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
更可能因此招致陛下的不满疏远。
总之,官场如战场,波谲云诡,多一个心眼在总是没错的。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声声震爆的声音乍然在远处山林间传来,一阵阵好似爆竹的炸裂音也随之而至。
段志玄立刻勒马停驻,侧耳倾听。
他的耳朵在四个方向仔细的动了动,最后直接锁定了莽牛山的位置。
’走,莽牛山,李君羡他们最有可能在那里!‘段志玄说着就要挥动马鞭。
然而,他的副将把他拦了下来,连声劝阻,’将军,莽牛山可是淮南最大的山匪巢穴啊!
那里至少盘踞着五千多山匪。
而且我们的探子已经确认过,这些山匪背后有人扶持,其目的就是为了对抗官府。
如今李将军不明情况,贸然行事,定会吃大亏。
末将认为,我们不如赶快回去带兵过来驰援。’
段志玄洒然一笑, 下一刻就拍马而出,‘无妨,走,本官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副将看着段志玄远去的身影,相互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只好紧忙跟了上去。
段志玄看着跟上来的副将,直接带着他们上到了莽牛山的另一侧,找到了一处开阔的地势。
指了指下面正在交战的双方,‘今天让你们开开眼界,看他们是如何拔出这个山寨的。’
莽牛山内,此刻的李君羡身先士卒,带着护龙军,一路势如破竹,正围着山寨对其进行狂轰滥炸。
而山匪们则是惊慌失措,在无畏拼死抵抗,疯狂地从山寨高处掷下滚石,还有密集的木箭如雨点般射向攻山的护龙军。
李君羡早有准备,只要山匪往下丢石头,他就让手下一起开枪对其进行射杀。
只要山匪改成射箭,护龙军就会对其进行手雷反馈。
一时间,打的莽牛山的山匪哀嚎遍野,被炸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高处还有埋伏的狙击手,瞄准着山寨内负责指挥山匪的头目。
只要对方敢露头,狙击手就会一枪击毙,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山匪们何曾遭遇过如此强大的对手,平日里他们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四处劫掠过往的商队或是瞅准时机洗劫山下的富裕人家。
今日却突然迎来了一支他们从没见过的军队围剿。
刚一交锋,他们就被对方打的丢盔弃甲,心生怯意,士气迅速崩溃。
‘大当家,投了吧!
兄弟们实在挡不住了。
他们的武器太犀利,我们根本没法近身!’一名喽啰惊慌失措地喊道。
被称为大当家的人此刻正瑟缩在一块巨石之后,脸色惨白如纸,双手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对于手下人的哀求,充耳不闻,心中一片绝望。
大当家的哪里不知道投降就会平安无事。
可这事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平安无事。
对他而言,投了就是死路一条。
他现在投降,这些手下的确可以活命,顶多做个几年的劳役或者充军,到时候还可以沦为贱籍。
可他是不一样的,他若是选择投降,等待他的结果就是菜市口的断头台。
因此,他现在只能抱着一丝侥幸,期待着能有某种转机出现。
或是期盼着其他地方的山匪能够得知消息,前来增援营救。
尽管这希望如同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依然不愿放弃,想要奋力挣扎,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他所期盼的营救与生机,其实早已被李君羡掐断。
李君羡自从离开长安,踏出京兆府的那一刻,便与侯君集的军队分道而行。
凭着陛下给配置的解放军卡的机动性。
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从山南东道一直砍到至河南东路。
紧接着,他又从河南东路一路以狂战士的姿态,直接冲杀到淮南道。
所到之处,山匪们无不闻风丧胆,化为齑粉。
可以说,现在的山匪,从长安到岭南交界的处,都已被李君羡杀得七零八落,几乎不复存在。
对于莽牛山的大当家而言,若想活命,除非发现吐蕃突然发疯,出兵横跨三十州前来驰援。
但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吐蕃与中原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们绝不会轻易涉足中原的纷争。
这是大唐所有人的普遍想法,包括李世民也是这么认为,吐蕃劫掠都不敢杀一个大唐的百姓。
更不要说大举的对大唐用兵了。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从小勃律国的边界逃出去的突厥人。
会暗中与吐蕃所有的势力合谋给大唐上了一课。
视线回到莽牛山,李君羡看着那被炸得摇摇欲坠的山寨大门。
在残垣断壁之间,一根挂着白布的简易小旗帜无助的从墙内耷拉下来,随风摇曳。
同时,一个颤巍巍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声音带着几分恳求。
‘大唐的将士们,听我一言!我们不是什么匪徒,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唐子民啊!
我们都是在淮南道有着自己田地和家业的普通百姓,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万事皆有解决的办法,你们要钱我们给钱,你们要粮,我派人给你们送下山去 。
啊?可好?’
李君羡勾起一抹唇角,拨弄着手指,面色倨傲的蔑视墙上之人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自己出来束手就擒,本将给你们一个痛快,冥顽不灵,生不如死。’
大当家闻言,脸色变得苦涩无比,知道事情难以善了,但心中仍存有一丝不甘。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这位将军人,请您高抬贵手,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小人这里有一些重要的情报,只要您愿意网开一面。
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所有知晓的消息双手奉上,以表诚意。’
李君羡微微挑眉,进攻的手势缓缓放下,开始衡量对方口中情报的价值。
突然,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消息就不必传递了,我掌握的情报远比这个山贼头子要多得多,李将军还是直接斩草除根吧!’
声音的落下,段志玄走到李君羡身侧,对其拱了拱手,面带微笑,‘李将军别来无恙,段某事务繁忙,姗姗来迟,还请李将军多多包涵!’
李君羡侧目看向来人,面色淡然,丝毫不感觉意外,微微颔首。
‘李某还以为,段大人会在对面的山崖上一直不下来呢!’
段志玄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之色,。
‘不愧是陛下新册封的护龙军统帅,行事果然精准严谨,令人敬佩。
想必平日里,李将军也没少在他们身上花费心血吧。
不过段某有些好奇,李将军是如何知道我的位置的。’
李君羡淡然一笑,没有过多自谦,摘下了腰间的望远镜,递给了段志玄。
‘其中奥妙,段大人一试便知。
不过,在下也很好奇,山匪所提及的情报究竟是什么?’
段志玄接过望远镜,有些不得其解,李君羡耐心的示范了几下。
终于将其对准了远方,眼中闪过恍然大悟。
‘所谓的情报,也算不上什么绝密之事。
无非就是因为连年征战的原因,导致很多百姓落草为寇。
五姓七望也趁机在大唐各地扶持了很多山匪。
把这些山匪当做自己的爪牙,这在我们这些为官者之间,早已不是秘密。
李大人以往常伴陛下左右,对于这些朝堂内外的隐秘之事,想必了解得比我们更为透彻。
本官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山匪的话,担心你被对面那狡猾的山匪头子所蒙骗。
到时免不得落人笑柄,虽无伤大雅,但能避免的就避免。’
‘喔!这么说,这些人就没什么价值了。’
段志玄不置可否,‘确实如此!’
李君羡腮帮鼓动,不再看向山寨,而是转身朝山下走去。
但在转身的同时,轻飘飘的对护龙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紧接着,一股比先前交战时还猛烈的火力覆盖再次倾泻。
瞬间就把困扰段志玄多年的莽牛寨化为了火海。
这一幕,看的段志玄以及他身后的部将一阵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