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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萱躺在床上,裸露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胸前被凉凉地贴着仪器的贴片,她奋力看向涂山璟,看到了个背影,这才放心地转回了头。

心电图被唰唰地印了出来,大夫把几张纸巾往她身上一丢,拿起结果看了看,说道:“有点心律不齐,但是没大事。出去交钱验彩超验血,给你加了hcG检测,你们等结果吧,验完把单子给分诊护士排号,出结果了让诊室里的大夫给看就行,不用回来了。”

庭萱抖着手奋力擦干了涂在身上的溶液,把衣服拉好,这才下了床。

谢过大夫拿了心电图结果,涂山璟扶着她出了急救大厅。地上很贴心地用好多颜色的贴纸分别引领出了不同的去向,他们顺着紫色的贴纸线往彩超室走。

腹部彩超没有什么异常,他们又往采血室走。

走到采血的窗口,庭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觉得自己的力气几乎要用光了。护士很麻利地抽了几管血,她自己按着,涂山璟扶她到旁边的椅子处坐下。

门口一阵风吹来,庭萱抖了抖,觉得自己刚才这么一折腾,力气又像被抽走了似的。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她简直疑心自己要挂了。

想到这里她拽住了涂山璟的衣袖,奋力和他说道:“如果我状况不好,你让胜琪来,然后你就逃,万一我家人赶来了别再把你堵到,说不清楚。我衣柜最上面的小熊饼干罐子里有五千块钱和两条金项链,你都拿去。你不能再刷我的卡了,有可能会被发现,你带着现金和首饰跑。”

说完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涂山璟看她临终托孤似的,如今又失去意识,吓得不行,哭着去找了旁边的护士。

护士吓一跳,以为病人怎么了,大呼小叫地叫来了个手推床,把庭萱搬上去又送回了急救大厅。

给她看过的那个大夫赶紧跑过来,涂山璟几乎想跪下求她了。

大夫给庭萱检查了下没大碍,喂了她点热糖水,她又悠悠醒过来,看见涂山璟满眼泪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小萱,你别吓我!”

庭萱见他是真害怕,抬起手摸了摸他汗湿的鬓角,虚弱地说道:“别怕,我就是先把最坏的情况说一说,不至于那样的。”

这时抢救大厅里爆发出一声痛哭,一个女儿抓着医生的袖子哭喊道:“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爸爸!”

大夫拿了个片子,叹着气回她:“哭没有用,你看看这脑出血的片子,现在他脑袋里这一片都是,得赶紧做手术,你们家属快去准备吧。”

涂山璟一抬眼看到了这一幕,他从未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他身边多是神族、妖族,虽然知道人族生命短暂,又很脆弱,但是那仿佛听故事似的,没有实感。

颤抖地握紧了手中那只柔软的手,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恢复灵力。

只要轻轻输入一些,保管对方痛苦全消。

可惜他没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庭萱皱着眉,蜷着身子,咬着嘴唇缩在床上,时不时地抖一下。

这时那大夫提醒了他一嘴:“记得去看看验血结果,有时候人少的时候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了。”

他惶惶然地,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一路打听着找到了他们嘴里说的打印结果的机器旁。

一排机器一字排开,有的上面还写着他不认识的文字。

他没有心思仔细观察别人然后学习了,抓了个在那取结果的年轻男人,恳求道:“劳驾,可不可以麻烦帮我看一下结果出来了没有?我,我给你一百块钱。”

对方听了,很好心地帮他看了,告诉他:“还没出呢,你就在这几个机器旁守着,过一会儿扫一下条形码查一下,出结果中间的打印键就行。然后那边的机器不能取你这个结果,你别去那里哈。”

涂山璟谢过他,要给他转钱,被他摇摇手拒绝了。

他守在机器旁,每隔几分钟就去扫一下条形码,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印出了验血的结果。

他捏着那两张纸飞速跑回急诊大厅。急诊大厅里没有紧急的患者,估计是看庭萱确实难受,他也确实很害怕很惶恐,所以那大夫也没有赶他们出去再等着排号,看了一眼结果下了定论:“细菌性急性胃肠炎,出去交钱输液,打完注意观察,养一养就好了。给你开些药,这个一天早中晚饭后各一片,不行再来挂水。”

涂山璟千恩万谢,扶着庭萱走出了急救大厅。

他先让她靠在椅背上坐好,然后跑去交钱。交过了钱他又跑到了取药窗口,拿了药和要挂的点滴,回到了庭萱身边。

输液室人不算多,所以他也落得个座儿在庭萱旁边。护士确认过了姓名和输的药,手脚麻利地给庭萱扎上了。

涂山璟看着针头扎进她的血管,鲜红的血顺着输液管回流了一些,刺痛了他的眼睛。

护士把点滴调快了一些,于是那些血又随着药液慢慢地回到了庭萱身上。

庭萱有气无力地睁着眼,却还在安慰他:“没事儿了,检查完没大病就行,打个点滴回家睡一觉估计就能好了。”

涂山璟红着眼眶点点头。

这时她打了个哆嗦,于是他忙问道:“可是冷了?”

庭萱点了点头:“嗯,药液有点凉。”

涂山璟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输液管,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暖一些。

感激地冲他笑笑,庭萱终于敌不过困顿地闭上了眼睛。

带着他体温的药液缓缓地输进她的身体,此时正是凌晨两点半。

输液室里的人也大多闭目养神,是这喧闹医院中难得安静的一隅。

涂山璟一点都不困,他定定地看着庭萱苍白的脸。

今夜突如其来的忙乱迫使他正视了一直以来避而不想去面对的问题:他终将要离去,再也看不到她。

这念头自打他一缕情愫暗生之时,便如并蒂莲一样缠绕生长着。

每每想起,他都会如按捺住心中情愫一般,把这个离别的念头也按下水面,仿佛只要明面上看不到,水面上的涟漪也无法反驳假装若无其事的风平浪静似的。

今夜他借着差点失去她的这件事,照镜子般地看到了自己离去的未来。

不想看,不忍看也不行。

未来就在那里,在命运遥远的或是近处的岔路口,静静地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