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城。
秦赢负手而立,站在城楼之上。
眺望着半掩乌云之后的明月。
他全无睡意。
明日必有大战。
这是他来江南的第一战。
至关重要,绝不容失败。
倘若他一败,不仅江南军心涣散,他也无颜再面见汉帝。
想起当初抽签,汉帝对他的信任。
秦赢心中便是更为紧张。
虽然自认为布置已然妥当,可毕竟局势那是千变万化,哪怕一点点不确定性,都足以触动秦赢心弦。
这时。
一双手轻轻从背后,为他披上一件貂皮大衣。
“殿下,夜凉。”
关月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赢回头,恰好对上她的眼眸。
秦赢看到的第一眼,有些愣住。
关月婵已经退去了白天的衣装,换了一套女子裙袍,腰间系着银色的丝带。
身上的江湖儿女之气,掩去大半,取而代之的乃是一股柔柔的香气。
娟秀而美丽的面容,在这皎洁月光之下,更显得白皙而美好。
秦赢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便问道:
“关姑娘夜深不寐,是因为初到江南,不习惯么?”
关月婵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来问殿下,您说官盐一事,何时交给我们做?”
关月婵是江湖人,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所以上来就问。
“此事,急不得。”
秦赢微微一笑,“这是从门阀世族的口中夺肉,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嘛,既然我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说到这里,秦赢话锋一变,“我不仅要手握官盐,我还要将糖源也握住。”
闻言,关月婵心中一惊。
糖!
人生在世,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
但还有一样东西,比这些都要重要。
——糖!
糖有个别称,叫做“战时黄金。”
意思是战争时期的糖,价值堪比黄金。
一旦战启动,糖是被严格控制的。
很多军队之中的饮水,都会加入糖。
因为糖可以为身体提供很大的能量。
即便在缺少粮草的情况下,只要有糖的话,士兵们也可以继续作战。
因此糖业,在天下诸国之中,都是一项非常巨大的产业,甚至掌握了糖,就掌握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一个国家的强大,离不开经济支持。
而大汉的糖业。
恰恰掌握在门阀手中。
这是秦赢不愿意看到的。
这等同于将自身江山的命脉把握在他人手里。
关月婵凝声道:“殿下,这官盐生意掌握在舞家手里,这糖源生意则在萧家手中,您这是要同时抢两大门阀的肥肉么?”
舞家。
秦赢立即想起了舞清秋。
他说过会来江南找她。
如今他来了。
秦赢自信一笑,“我来江南,可不是单单打仗的,我要将这些产业经济抓入手中。”
“我自信可以做到。”
江南十五郡。
五大门阀全都在这里。
大汉的国土被分为三十六郡。
光是江南一地,便占据一半。
可见此地之富庶。
秦赢来江南,一是打仗。
二是将经济抓在手里。
这经济可是一项十分巨大的政绩。
“我想要与八位皇兄相争,只有此路。”
秦赢抬头仰望,野心涌动。
“朝中的大臣,几乎都是我皇兄们的阵营,我是无法再拉拢他们的。”
“与其看眼前事物,不如将眼光放长远一些。”
“我要拉拢的,是天下百姓。”
听到秦赢这几乎狂妄的口气,关月婵再一次怔住。
隐约之间,她已经看到了秦赢眼中的野心。
同时,他也看到了秦赢的清醒。
皇子之间的争锋,大多都拉拢朝中权臣。
以他们为基,争帝位时会有极大优势。
可秦赢反其道而行之。
哪怕朝廷文武百官都不支持他,那又如何?
他只要掌握了经济,就可以进一步掌握民生,获得天下百姓的支持。
这不比他那几位哥哥厉害得多。
“殿下,为何告诉我这些?”
关月婵喃喃低语。
“因为我信你。”
秦赢笑道:“信你们所有人。”
“我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们都是我身边人,自然会信任。”
听得这话。
关月婵内心的震动,已是完全表现于脸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句话,仿佛直击她的内心。
她明明才刚认识秦赢。
可他却如此信任。
这顿时让关月婵心中多了一种别样感觉。
“你不去睡么?”
秦赢突然转变话题。
关月婵摇摇头,“我陪殿下。”
……
与此同时。
太平湖。
“啊!”
营帐之中,范术梦中惊醒,一声惨叫翻身从床榻上滚落。
“军师,军师怎么了?”
一名校尉赶紧冲了进来。
看到范术趴在地上,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搀扶起来。
“我没事。”
范术一脸冷汗,大口喘着粗气。
校尉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蜜水。
范术喝下后,这才定了心神。
他自顾自的说道:“我做噩梦了。”
校尉连忙问:“军师梦到了什么?”
“大败!”
范术回想起刚才的梦,仍是心有余悸。
“我梦到吕凤不听劝阻,领兵进攻秦赢。”
“我还梦到,吕凤中了埋伏,大军被杀得血流成河。”
“这个梦太可怕了,太真实了。”
范术越说越心惊肉跳,仿佛这不是梦,而是事实。
他老脸上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胡须,眼中的恐惧不停蔓延。
他如此神态,就连校尉都觉得惊吓。
连忙安抚:“军师,您多虑了。”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太过担忧,这才做了噩梦。”
“吕凤将军已经听从您的建议,不再出兵了,这噩梦也就是一个梦罢了,不可能成真的。”
校尉的话,始终没有让范术放下心来。
“快马加鞭去吕凤军营,看他大军是否还在原地,我始终觉得不安,你赶紧替我去看看。”
校尉虽然觉得这大半夜的没必要,但毕竟是军师命令,岂能不从。
于是抱拳,沉喝道:“属下这就去。”
说完,便立刻快步走出营帐。
很快一阵马蹄声远去。
范术重新躺回床上,却始终无法入睡。
刚才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
“希望真是我杞人忧天。”
“不,一定是我杞人忧天。”
“吕凤好歹也是将门虎子,不会明知是圈套还钻……但愿,我的梦真就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