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墨亭的后背。
竟然是一条条蜈蚣般的狰狞伤痕。
大多是青紫,看上去就知道是新伤。
他穿上衣服,转过身已是满脸的悲愤,大声的喝道:“这个世道,容不得普通人说话,我去省府告官,衙门得知我告的是大林县知府,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一顿好打。”
“我愿以为,挨了打事也便过了,可谁知当天夜里,又有一伙衙役去烧了我的房子,可怜我的老娘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说着,冯墨亭已经泪流满面,满腔悲愤让他一个大男人嗷嗷大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众人听到他的悲惨遭遇,皆是一脸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唉声叹气。
“我冯墨亭发誓,这辈子只做一件事!告状!哪怕告御状,我不信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冯墨亭大声厉吼,犹如泣血。
眼神之中满是仇恨和倔强。
这让秦赢心中,大为震怒。
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断然做不到这等黑心,更不会害一个无辜的人。
大林县一个小小知府,竟敢如此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实在可恨!
这大汉的吏治,已然是到了如今这般腐朽的地步了吗?
官官相护,黑幕勾结。
竟然将一个普通人,逼得家破人亡。
秦赢知道,冯墨亭只是千山万水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之一,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不会是最后一个。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来自汉朝这等腐朽顽固的官员制度。
除了科举考试之外,还有一种推荐制。
所谓推荐制,也就是朝中有大官保荐,便可以不用考科举也可以当官,虽然只是八品九品这类的芝麻绿豆小官。
可再小的官,那也是官。
对老百姓而言,那就是头顶一座大山。
他也向汉帝提过,要改革汉朝的吏治。
可当时收效甚微。
秦赢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怒火,拍了拍冯墨亭的肩膀,说道:“你这件事,我管了。”
说完,他摘下腰间令牌,交给老黄,吩咐道:“骑上最快的马,现在就去大林县,把那个知府给我抓过来,今夜之前,我要见到人!”
老黄双手接过令牌,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而后翻身上马,飞速离开了帝都。
“公子,你是?”
冯墨亭惊讶的打量着秦赢。
看秦赢年纪貌似比他还小一些,但衣着华丽器宇不凡,出门还有随从跟身,绝对非富即贵。
而且敢管他的冤情,听他刚才的语气,去大林县捉拿知府,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可是朝廷命官啊,怎能随意捉拿?
眼前这个公子哥,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管他是谁,敢这么做,必是世家大族的人。
“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只是这大林县知府,他是户部尚书的侄儿,您得罪他,会不会不太好?”
冯墨亭先是道谢,随后有些为难的劝秦赢。
也许,他真是有什么雄厚背景,也的确真心抱打不平吧。
可冯墨亭对官场上的事,也略知一二。
大林县知府的靠山是户部尚书,而户部尚书赵阔,则是当朝太傅的学生。
当朝太傅何许人也?
王明嵩王太傅!
据说,皇帝也要给三分面。
这关系网,一张比一张大。
“有什么不好?”
秦赢笑了,道:“你穷苦书生尚有傲骨不屈,怎么难道我还不如你吗?”
冯墨亭闻言,摇头道:“不一样!在下已家破人亡,孑然一身与他们斗,纵然掉脑袋,也能喷刽子手一脸血,死有何惧?”
“公子您不同,若是因为此事而牵连了家族,岂不是我冯某害了人吗?”
听到冯墨亭这番话,秦赢顿时高看他不少,没想到他心地还不错。
下一刻,秦赢哈哈大笑,“在这帝京之中,我什么都不怕,至于你说的会牵连家族,大可放心好了。”
本来今天他是来查赵阔贪污的,顺便可以整一下王明嵩,没想到居然让他碰上这么一桩冤案,恰好还正是有关赵阔和王明嵩的
看来老天都在让他出手。
至于说这关系网,他还真不怕。
整个汉朝,比他大的也就是他皇帝老爹了。
“跟我走,你的事我管到底。”
秦赢不再多说,抓着冯墨亭的手便走出人群。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冯墨亭被拉着走,不由得问道。
秦赢道:“醉仙楼听说过吗?”
“啊?那可是户部尚书赵阔的产业,咱们去哪里?”冯墨亭当即叫道。
“怎么,你怕了?”秦赢笑道。
闻言,冯墨亭道:“有何可怕?只是那种风月之地,在下这个读圣贤书的人,还是不去为好。”
秦赢翻了个白眼,“醉仙楼最多的就是文人墨客。”
“在下与他们不一样。”冯墨亭面色正经的争辩。
“行了行了。”
秦赢顿感无趣,这冯墨亭有种读书读傻了的感觉,他说道:“圣贤书是教你明辨是非的。不是让你戒女色当和尚。”
“再者,去醉仙楼又不是非要唱荤曲,里面很多小姑娘是卖艺不卖身,你去交流交流文采也不错嘛。”
听他这么说,冯墨亭这才没有那么抗拒。
转过几条街。
一座五层楼的巨大建筑出现在眼前。
醉仙楼。
听说里面的一杯酒就要十两银子。
这里可不是老百姓能进的。
来此处的人,大多是士族公子,甚至偶尔一些官员也会来挥金如土,潇洒一番。
在古代,青楼产业是合法生意,因此遍地开花。
作为帝都最大的风月所,醉仙楼可不同于其他的青楼,这里皮肉生意只是最基本而已,要说真正吸引无数文人墨客,达官贵人乐此不疲光顾的,还要数醉仙楼的四大花魁。
四大花魁色艺双绝,不知有多少人豪掷千金,就为了能与花魁饮酒寻欢,可恰恰四位花魁都卖艺不卖身。
当然这不卖身,并不代表不能一亲芳泽。
至于怎样才能打动花魁,享受一夜春宵,这就得看自己本事了,这方面,文人清流则是比大老粗更有优势。
虽说大汉以武立国,但哪个姑娘不喜欢风流才子?
这种地方,秦赢也是第一次来。
心中既有些激动又挺好奇。
一边想着,秦赢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刚进门,一位老鸨样子的妇女连忙迎了过来。
秦赢长得英俊,身材又高大,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昂贵的丝绸,故而他刚刚进这里,老鸨立刻从人群中一眼相中了他。
“大爷,您看要哪种雅间?”
“咱们这儿啊,有顶层最好的雅间,价格不贵,也就一个时辰五十两。”
“姑娘嘛,那就应有尽有,对了,除了中原的姑娘呀,咱们醉仙楼还有一批新人,是西域来的金丝雀,各个身材傲人,能歌善舞且都是完璧之身。”
“价格稍微贵点,一个姑娘一百两,主要就是图个新鲜感。不过嘛,像您这样的,肯定是不差钱的主。”
老鸨一边把秦赢往里迎,一边热情的介绍。
在这种地方讨生活,讲究的就是个眼力劲儿。
你要一眼看出来谁家里有钱,谁舍得花钱,对那类人你得尽心服侍,好叫大爷们多多撒金子。
但又不能抓着不放,不能一上来就净给人安排贵的,要松弛有度,否则压榨太狠了,下次人可就不来了。
比如来的是一般富家子弟,就给他好酒好菜,再来几个姑娘伺候舒服了,那他也就走了。
要是碰到那种浑身贵气,谈吐不凡的,那可就有讲究了。
这类人,庸脂俗粉绝对不能上,对方可瞧不上眼。
搞不好还会得罪人。
总之一句话。
——看人下菜碟。
在老鸨眼里,秦赢无疑就是第二类人。
所以她尽量介绍好的,但也不算太贵的,并且还是有新鲜感的。
“哎呦,大爷,您倒是给我回个话啊。”
老鸨叫秦赢迟迟不说话,有些急了。
但她浓妆艳抹,一身的胭脂香气,反而让秦赢差点呛到。
“咦,哪儿来的乞丐,快滚出去!”
老鸨目光一瞥秦赢身后的冯墨亭,见他衣着寒酸,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当即认为他是混进来的乞丐。
“干什么!”
秦赢瞪了老鸨一眼,没好气的道:“他是我朋友,我能来他不能进?”
“哎呦,大爷都是误会,原来是您的朋友啊,能进当然能进。”
老鸨的脸色瞬间来了个大变化,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转弯。
“听说你这里有四大花魁?”秦赢问道。
老鸨笑眯眯的说道:“有,当然有啦。就是这收费不便宜,半个时辰,要一千两……金子。”
秦赢眉头一挑。
半个时辰那就是一个小时。
一小时一千两金子!
这镶钻了还是镀金了?
就算秦赢是皇子,也感觉到花钱肉疼啊。
不过嘛,好奇心还是让他想要看看,这花魁究竟是什么人物,敢叫价这么贵。
“钱不是问题。”秦赢笑呵呵掏出一张银票,塞到老鸨手里。
她定睛一看,顿时手抖。
“十……十万两银票!”
老鸨也算是见过很多富家公子了,在这醉仙楼中,一掷千金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可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票的,她可是头一回见啊。
一两黄金相当于十两白银。
这十万两银票,包下四个花魁都绰绰有余。
大鱼!
妥妥的大鱼啊!
她果然没看错,甚至是小看了。
老鸨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忙说道:“您放心,今天一定让二位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