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你不吃菜……”老汉嘿嘿笑,“那我可就……”
“吃!爹!我吃饭!”杨吟霜端起盆子将菜根一扫而空,连着灰色的汤水一饮而尽,硌得牙根生疼也抻着脖子咽下去。
老汉死寂的看着她。
杨吟霜露出讨好的笑,“爹,你吃肉,菜我吃。”
“……”
老汉什么都没说,把蚯蚓干都吃干净了,吃完用手背抹了把发灰的嘴,站起来说道,“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睡觉。”
他勒紧了裤腰带,佝偻着后背走进里屋。
杨吟霜乖巧的坐了一会儿,直到里屋传来震天的呼噜声,身子便猛地弹射出去。
地上的血迹很显眼。
杨吟霜咽了咽口水,目光却落在不远处那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上。
这么多粮食,他们何至于吃人?
回到屋子,杨吟霜没敢闭眼。
她枯坐一晚,全都在绞尽脑汁想乾无尊者的意图。
不管怎么想,这个幻境都极为诡异,杨吟霜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
一个摆在面前的登天梯,却需要修士们自相残杀,死的死伤的伤,连理智都没有。
杨吟霜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控心控心,不需要被控制者的理智固然可以,可是一点理智都没有留下来,只剩下暴虐的话,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控制的必要?
控心有很多种,有完全的傀儡,也有摸透人心的意思。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只由凡人想象出来并且能够控制的驱源期怪物如此显眼的出现在杨吟霜面前,并且一开始就出现在登天梯前。
杨吟霜不得不将两者扯上联系。
既然如此,与其和其他修士一起打着登上登天梯,不如杨吟霜开辟另一条道路,把那显眼的黑狗怪物也往登天梯上引。
于是,杨吟霜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完全不明白乾无尊者的意图。
谁会在自家门口设计这样一个必经之路啊?
杨吟霜一个晚上好像老了十岁,天还没亮,她忽然动了。
其实一晚上外面都很热闹,时不时有修士跑来跑去,还有争吵声和打架声。
可是不管外面如何闹得天翻地覆,杨吟霜都在自己的“家”里寸步不出。
直到现在,她动了。
却不是走出屋子去瞅那些热闹,也不是试图挣扎着离开幻境。
杨吟霜起身,晃了晃麻木的脚,往厨房去了。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搭了一个茅草架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
“厨房”角落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罐子,杨吟霜打开最大的罐子,看到里面沉底的黄褐色的米。
杨吟霜打开锅盖,把锅稍微洗了一下,撒了一把米下去。
想了想,她又抓了半把米回罐子里,这才把水填了半锅,蹲下来开始烧柴火。
“咳咳!”
杨吟霜前世虽然在农村待过,可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免有些生疏,好一会儿才生起火来。
她又去翻箱倒柜,找到墙角的一堆干枯菜根,和一个小罐子里密密麻麻的蚯蚓干。
杨吟霜深吸一口气,抓了一把蚯蚓干和菜根装进碗里,拿了两根筷子托着碗放在煮米的大锅上。
盖上锅盖,杨吟霜开始烧火。
“喂!”一个修士攀上土墙,“我们找到那条狗和那个狗东西了!要不要一起去试试出幻境的办法!”
杨吟霜摇头拒绝了。
修士愤怒道,“你最好永远都别出去!就死在这里吧!”他跟看奇葩一样匪夷所思的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杨吟霜真是在做饭后,就跳下土墙离开了。
杨吟霜往里添了把柴。
过了一会儿,里屋传来动静,杨吟霜正好把饭菜都摆在桌子上。
老汉从里屋走来,稍微解了解裤腰带,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杨吟霜也拿起明显比老汉少一大半的稀饭,夹了一点点菜根吃了起来。
老汉很快把所有菜都解决了,把稀饭一饮而尽后他勒紧裤腰带道,“不要成天到晚一件事不做,像昨晚,我回来连口热乎的饭都吃不到!我要你干什么?”
杨吟霜连连赔不是,老汉这才扛起锄头出门去了。
杨吟霜把碗都洗了,出门时日头正烈,秋老虎有够毒的。
“你还真把我当你家儿子啊!谁乐意吃你那早饭!”一个五大三粗的修士面红耳赤的跑出来。
随即一个扛着锄头的农妇追了出来,“不吃饭你要干什么去!活也不做,我生你有什么用!”
“谁是你生的!爱吃虫子你自己吃去!滚!别打扰爷的正事……”
“嘭!”
农妇的一锄头下去,五大三粗的修士倒下了,脑袋血流如注,眼睛都还保持瞪着的状态。
农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拖着五大三粗的修士进了屋子。
没一会儿,屋子里传来烟火气和肉香味。
“……”
杨吟霜路过一个哆哆嗦嗦的修士,这一路走来,再也没有不长脑子的修士了。
他们显然都明白自己在这个幻境里连一个村民都不如,个个都老实得很,可“家人”看他们的眼神却还是逐渐诡异起来。
杨吟霜终于走到麦田的地方了。
她挡住阳光往远处眺望,果然看到她的“便宜爹”老汉正在一处麦田里收割麦子。
每一粒麦子都金黄饱满,看上去长势喜人。
杨吟霜左右看了看,拿了个瓢盛水给老汉,扬起笑容道,“爹,喝点水吧?”
老汉将水一饮而尽,擦了擦汗,“你也别愣着,得快点把粮食收割起来,免得耽误上交的时辰。”
上交?
家里就一把镰刀,杨吟霜只能用手拔,拔得还挺卖力,边拔边叹了口气,忧愁的道,“如果能多给咱家留下一点粮食就好了。”
老汉道,“那就要诚心一些,只有仙人们底下的官兵满意,我们今年才能多一点收成。”
杨吟霜还想再问,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声。
是那个去找黑狗和男孩的修士。
他死了。
麦田被染了一大片血,收割的农民视若无睹,把他的脑袋当麦子一起割了下来。
“……”
“嗷呜。”黑狗舔了舔男孩脸上的伤口,男孩踩上修士的尸体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