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美人靠上起身，顾云昭便红着眼睛进了殿，她一下扑到沈幼安怀中，声音哽咽，“娘，外婆说，说外公的身体不太好，恐怕，恐怕……”说到最后，顾云昭泣不成声，满脸是泪。
沈幼安只觉脑子“轰隆”一声，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顾云昭慌忙将人扶住，擦着眼泪道：“外婆说外公的时间不多了，让您给舅舅们写信，让他们来上京见外公最后一面。”
“好，娘这就写。”沈幼安一把将女儿抱住。
沈父病危，不止沈幼安伤心，顾承澈也很难过，他得了消息便立即派人快马加鞭赶往瀛州和江南送信。
沈家人来得很快，不到半月便都赶到了上京。
此时已经将近除夕。
沈父的病来势汹汹，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便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如今说话都有些吃力了，看着满屋子的子孙，艰难出声，“你们，你们都来了。”
沈家几兄弟看着沈父瘦削的脸颊和黑灰的脸色，瞬间红了眼眶，几人齐齐跪在沈父榻前，“爹，儿子不孝，来迟了。”
除了沈观沈确几兄弟，沈昔白、沈听白等几个孙辈也都跪了下来，“孙儿来迟了。”
最后面是沈家的媳妇，以及她们的女儿、儿媳，还有几个年幼的曾孙。
自从当年瀛州一战，北戎很是消停了一阵子。
北疆没了战事，沈家人也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沈家的几个小辈儿陆续成亲生子。
先是大房这边，自从分家后，几个儿子便出去开府单过了，沈昔白和方氏除了沈盼这个女儿外，还生了个小儿子，比顾明琛大上两岁。其次，沈洗白还纳了一房妾室，姓云，这位云姨娘也有几分手段，与方氏前后生下了一个儿子。
大房这边，单是沈昔白，便有三个儿女。
再是沈听白，当时沈幼安在瀛州时，姜婉便有了身孕，次年顺利生下一子，几年后，二人又生下了次子。
大房唯一的女儿沈知夏，前不久刚生下一女，此时正在坐月子便没有赶来，便让她的夫君跟着沈家人一同上京看望沈父。
再是过继给二房的沈纾白，两年前娶妻，去年刚得了一个儿子。因孩子太小，离不得母亲，也没办法舟车劳顿，他便没带妻儿，一个人来的。
最后是三年前从上京回去瀛州的沈叙白，虽然已经十八岁了，但他一心求学，想中举后才定亲，所以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二房除了沈纾白外，还有至今未嫁的沈思莞。她早些年开了家女学，专门教授贫苦出身的女孩子习得一技之长，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三房的双胞胎兄弟沈济中和沈存中都已娶妻生子，分别有一儿一女。再是三房独女沈初岁，今年十四岁，两个月前刚刚出阁，她身边跟着少年便的是她的夫君。
四房沈舟，当年去了江南后，没多久便娶了位姓郑的江南姑娘，郑氏虽然不能说话，但性子温婉，这几年为沈舟生了一儿一女。
五房沈放，长女沈安如今年十岁，身后跟了两个小豆丁弟弟，分别是七岁、五岁。
一旁的是沈家长女沈颂宜，她身边的几个男人依次是她的妻管严夫君、长子陈怀安、次子陈弈安、三子陈平安和幼女陈妙云。
八九年的时间里，沈家枝繁叶茂，儿女子孙挤满了整个屋子。
沈母见沈父越发喘不过气，就给大儿媳使了个眼色，黄氏立即领会，对身后的弟妹们道：“爹估计有话对他们几兄弟说，咱们先出去，不要都围在这里。”
王氏立即应是，带着几个儿女道：“先去外面。”
黄氏和王氏走在前面，韩氏带着郑氏以及一众小辈来到了外面花厅。
沈家几个儿媳一向和睦，小辈们也相亲相爱，众人多年未见，原本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如今全都布满戚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花厅内气氛悲沉。
沈父的情况他们刚才已经在内室看到了，已是病入膏肓，强吊着一口气就是等他们来。
只怕不出三日，沈父就会……
就在众人全都陷入巨大的悲伤之中时，一声悲恸的呜咽打破了花厅内的压抑。
众人顿时看了过去。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沈初岁哽咽着扑进母亲王氏的怀中，“娘，我舍不得祖父……”
王氏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父是沈家的当家人，虽然已经分了家，但沈父仍是他们心里的主心骨，沈父在他们便安心。
世人常道，伴君如伴虎，沈幼安虽是中宫皇后，但皇家翻脸无情，万一皇上要清算沈家怎么办？这几年沈父留在上京为质，为沈家子孙换取了几年安稳日子。
但是以后呢？
他们不敢想，若是沈父不在了，他们沈家的走向将会如何。
沈初岁说完更加哽咽，几乎忍不住眼泪，“娘……”
她小时候在祖父祖母跟前养了两年，对祖父祖母很有感情，她怎么也没想到与祖父阔别八年再次相见，竟是告别。
王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哭。
她知道女儿心里难过，但现在沈父还活着，她怎么能哭？
沈初岁艰难地憋回了眼泪。
但花厅内几个年龄小的被她这两声哽咽一下勾出了眼泪。
哭声最响的当初沈昔白的长子沈靖宇，他早就被花厅内压抑的气氛憋得难受，如今看到沈初岁红了眼眶，再也忍不住，当即放声大哭。
黄氏听到她这一声响亮的哭声当即变了脸色，狠狠瞪去一眼。
谁知沈靖宇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眼看着内室里有人出来，方氏着急之下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巴，眼含警告，“不许哭！再哭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
沈靖宇看到方氏那道吓人的眼神，小小的身子狠狠畏缩了下。
虽然没敢再出声，但眼泪却不住地流，很是委屈。
沈昔白看得直皱眉，“说话就说话，你吓唬他做什么？他本来就害怕，你还骂他，现在好了，他哭得这么凶，不知道的还以为……”祖父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