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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礼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朝身旁看去。

经过这三天的相处,他发现陆氏老实木讷,性子无趣的很,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会为自己说话。

想到自己和疏言未婚先孕,置她的脸面于不顾,他的眼中瞬间复杂起来。

她真的这般大度吗?

“时宜你先起来,这件事是翊王府对不住你。”沈幼安赶忙让人将陆时宜扶起来。

她生怕陆时宜像顾明礼一样在这里长跪不起。

好在秋月一过去,她便搭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并福身向秋月道谢。

翊王见陆时宜来了也收敛了怒气,给出了翊王府的交代,“时宜你放心,年岁之前,林氏绝不会进府,即便她生下孩子,翊王府也不会认!”

陆家在瀛州一战中没少给他助力,而且还通过这一战成了当朝新贵,如今圣眷正浓。

他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世子侧妃与陆家结怨,等于自断臂膀。

想到这,他便失望地看向顾明礼。

冷落嫡妻,和未来侧妃珠胎暗结……陆家比王家更能给予他助力,他非但没有好好珍惜,还亲手毁了,真是愚不可及!

顾明礼听到翊王这么说,看向陆时宜的眼神瞬间冷沉了下来。

以退为进。

逼着父亲给她一个交代。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如此好心!

陆时宜只当看不见,再次向翊王和沈幼安行礼道:“父亲息怒,儿媳过来并非想要交代。儿媳既已嫁进翊王府,自然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是不能妥善安置林家妹妹,只怕会为翊王府招来祸患。”

“儿媳不怕委屈,但怕此事影响世子的前程,所以还望父亲成全世子和林家妹妹。”

沈幼安下意识朝那抹浅蓝色的身影看去。

夜色中的陆时宜温婉大气,眼底一片平静,不见半分委屈,更看不出任何恼怒。

这几日接触下来,这个儿媳举止得体,进退得宜,一看便是世家大族中被教养得很好的大家闺秀。

今晚一事,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别看她年纪不大,脑子却很拎得清,很是识大体。

但沈幼安却明白。

这个时代的女孩,即便再懂事,心里也是委屈的。

顾明礼这头是靠不住了,他们只能通过权利地位以及金银财物来补偿她了。

翊王原本是震怒的,但如今有了陆时宜的求情,他没再责罚顾明礼,但也没有立刻松口。

即便陆时宜咽下了委屈,他也要给陆家一个交代。

沈幼安和翊王进了房间后,顾明礼和陆时宜夫妇也出了院子。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陆时宜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与前面的顾明礼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顾明礼停下脚步,她才抬头看去。

“今晚一事,多谢了。”顾明礼看着陆时宜清丽的面容,心底有一抹说不出的感觉。

陆氏本该怨他的,但她非但不怨,还出手帮了他。

想到刚才自己对她的误解,心头顿时萦绕了一种小人之心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然。

“世子客气了。”陆时宜说完便收回了视线,淡漠又疏离。

她仍然站在原地,似是等着顾明礼先走。

她这副冷淡的模样让原本想关切两句的顾明礼将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看着陆时宜这副无趣的模样,他的心底突然生了些烦躁,不再理会她的情绪,径直撩开了步子。

顾明礼本不打算回韶华院的,但想到今晚的事,若是自己冷落陆氏,父亲心中对他的不满恐怕又会加剧,他强忍着烦躁和别扭进了院子。

谁知一进去就被告知陆氏已经睡下,让他去厢房安歇。

他心底顿时涌出一股无名之火。

好个陆氏,竟敢利用今晚一事拿乔,亏他以为她是个好的。

顾明礼生怒,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

行至院门处又生生止住步子,转身朝厢房走去。

花厅内的陆时宜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眼底终是划过了失望。

“世子妃,您不要难过,王爷和王妃一定会为您做主的。”贴身婢女以为陆时宜是为了顾明礼纳妾一事难过,立即劝道。

另一位婢女则是看出了事情的关键,心疼地扶住了自家姑娘。

她知道,比起世子在外面拈花惹草,姑娘更在意的是世子的能力和担当,但通过今晚的事便能看出世子现在根本还没有立起来,所以姑娘才会失望。

“世子妃,林家二小姐马上要入府了,她肚子里还怀着世子的孩子,我们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陆时宜本该苦笑的,但她眼底却闪过一抹果断,“不过我猜测,她应该一时半会进不了府。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院子里不许再提这件事。”

扶云院内。

翊王连喝了两碗清心汤才将火气压下。

夫妻二人上床后,沈幼安靠坐在翊王身旁,轻轻为他按揉太阳穴。

翊王将人拉进怀中,看着昏黄的帐顶,想着今晚的事,“你为世子娶了个好妻子。”

“世子妃是母妃选的,都是母妃的功劳。”沈幼安不敢居功。

世人常言,娶妻娶贤。

陆时宜是难得的贤妻,可惜顾明礼不识宝。

对于这个半路儿子,沈幼安也不好说什么,抱着身边的男人睡了过去。

翊王没什么睡意。

他想着顾明礼纳妾一事,心头烦躁难消。

不能因为陆时宜懂事就让她咽下委屈,林疏言可以进门,但至少要到等到年下。

先不说她的肚子里有没有孩子,就是有,这个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孔嬷嬷一早便为顾明礼安排了通房丫头,他也经了人事,不至于头一次经历把持不住,又怎会让林疏言怀上孩子?

第二日,翊王正要调查此事,便听说顾明礼去了林家。

他失望至极。

张德海将人带回来后,他见也未见,便将人罚去先翊王妃牌位前跪着了。

顾明礼在小佛堂跪了三日。

他出来时虚得厉害,走路都打摆子,整个人摇摇欲坠。

在此期间,顾明轩虽然偷偷给他送来了吃食,但他倔强得一口没动。

回到书房后,还未来得及查看翊王送来的东西,身边的小太监怀忠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

顾明礼听完直接晕了过去。

林疏言小产了。

这件事成了压倒顾明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天,他便病倒了。

烧得迷迷糊糊时嘴里还叫着林疏言的名字。

期间,陆时宜贴身照顾,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喂饭喂药。

五日后,顾明礼好了,陆时宜却累病了。

沈幼安带着顾云瑛三个丫头过来探望,看着陆时宜那张苍白的脸,心中为她捏了把汗。

刚嫁过来便这样,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她和顾明礼的婚姻涉及前朝政治,更关乎翊王府和陆家的以后,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但过吧……又没有任何盼头。

陆时宜简直比她还惨。

仅是宠妾灭妻这一点,就有吃不完的苦。

“母妃,您怎么来了?”陆时宜看见沈幼安进了房间,赶忙起身行礼。

“我带着你几个妹妹过来看看你。”沈幼安亲自上前扶了一把,“你还病着,不应多礼。”

随着陆时宜起身的动作,她忍不住抓过帕子掩面咳嗽起来。

手脚麻利的小丫鬟立即上前为她拍背,又捧来靠枕让她靠着,陆时宜坐起来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不再咳了,只是那张苍白的脸上却泛出了病态的潮红。

她擦了擦嘴,才虚弱地看向沈幼安,“让母妃担心了。”

“大哥生病的时候都是大嫂在照顾,如今大嫂病了,大哥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实在是太过分了!”顾云琼撅起小嘴道。

提及顾明礼,陆时宜的眸子黯了黯。

顾云瑛忙上前递上茶水,“大嫂喝口水,润润嗓子。”

“谢谢瑛姐儿。”陆时宜喝了口水才道,“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咳嗽罢了,吃过药已经好转了,只是病去如抽丝,还要几日才能痊愈。”

“这几日你就少操些心,好好养病。”沈幼安说着让秋月将她带来的补品拿给小丫鬟。

陆时宜感动,连连道谢,“多谢母妃关心,时宜会好好养病的。”

从韶华院出来时,沈幼安嘱咐几个女儿道:“等你们大嫂病好了,你们多过来陪她说说话。”

“我们知道了母妃。”顾云瑛乖巧地应了一声。

她已经长大了,什么都懂了。

大哥不喜欢大嫂,大嫂很可怜,母妃想让她们几个多陪陪她。

“我明天还来,我喜欢大嫂。”顾云琼直接道。她觉得大嫂人很好,好相处。

顾云曦立即拉住了顾云琼的小手,“我也要来。”

“我们一起来。”顾云瑛笑道。

沈幼安看着三人也跟着玩起了嘴角,女孩子真是可爱。

比起顾明礼和顾明谦兄弟二人的若即若离,眼前的姐妹三人感情一直很好,整日形影不离。

她也替她们开心。

最后她将视线落在顾云瑛身上。

这丫头今年九岁,再过两年,也要相看嫁人了。

不过她是翊王头生的女儿,是翊王府的大小姐,她的婚事应该由容贵妃做主。

话虽如此,她这个嫡母和宋婉仪那个亲娘也要多留意。

提起宋婉仪,她不禁问道:“瑛姐儿,你娘的病好些了吗?”自从她和翊王从瀛州归府,宋婉仪便病了,断断续续地吃了几个月药,也没见好转。

提及宋婉仪,姐妹三人之间的热闹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顾云瑛抿了抿嘴角道:“回母妃,我娘还是老样子,药吃了不少,还是不见好。”

时而病得连床都下不来,时而又力气大得吓人。

有时想父亲,有时恨父亲,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管她。

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

顾云琼撇了撇嘴,“天天装病,吃饱了撑得,饿她三天病就好了。”

“……”牛!

沈幼安忍不住朝顾云琼看了眼。

两岁多的小丫头,不仅口齿伶俐,还总是语出惊人。

她有时都怀疑这孩子是穿越的,还是重生的。但是观察了两年也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之处,就是个普通小孩儿。

平时也是香香软软、可可爱爱的形象。

“母妃,我们先回去了。”行至栖迟居时,顾云琼向沈幼安福了福身,便拉着两个姐姐往里走。

刚迈步又想到了什么,跑过来扯着沈幼安的衣摆,对沈幼安撒娇道:“母妃,琼儿想吃夏荷姐姐做的桂花糕。”

八月,金桂飘香,正是吃桂花糕的季节。

看着她那副软萌的模样,沈幼安心下一软,揉了揉她的头,“好,母妃一会就让人给你们送来。”

顾云琼眼睛亮了亮,欢喜道:“母妃最好了,琼儿最喜欢母妃了。”

沈幼安无奈摇头。?

人小鬼大,这小鬼头惯会嘴甜卖乖。

但对上生母宋婉仪时,这小嘴就跟淬了毒一样。

“谢谢母妃,女儿告退。”顾云瑛和顾云曦道谢后,便和顾云琼一同进了栖迟居。

沈幼安回到扶云院后便吩咐了下去,“多做些,给前院的三公子也送些。”

刚出生的婴儿抵抗力差,她刚从韶华院回来,生怕过了病气,用艾草熏了一遍,又换了身衣服才去耳房看女儿。

小孩子真神奇,一天一个样。

顾云昭刚出生时,全身上下红得厉害,如今还不到两个月,那身红皮肤便褪了下去,如今变得粉白粉白的,煞是可爱。

小家伙的手臂白白嫩嫩,藕节一般,又香又软。

每次给顾云昭洗完澡,她都忍不住对着奶香的小团子亲了又亲,好似怎么也亲不够。

从顾云昭两个月起,沈幼安便发现了一件事。

小丫头脾气挺大。

顾云昭还算好带,平时不哭不闹,吃饱喝足往床上一放,她不是睡觉就是自己睁着眼睛看人或者啃手手。

晚上按时喂奶把尿,便能安睡,一点不闹人。

但是,一旦她哭闹起来,没有半个时辰是哄不好的,饶是她这个亲娘都不好使,乳母更是无计可施。

唯有翊王能哄得住。

沈幼安也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

明明父女二人每日相处的时间都不超过两个时辰,翊王既不负责喂养,也不包哄睡,也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喜欢亲近他。

对于顾云昭的依赖,翊王很是受用。

尤其是那种“唯一”的体验感,让他很是上头。

他原本都是在前院处理完庶务才会过来,如今到点就来。就是苦了张德海,每天捧着一大堆折子来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