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老微微颔首,所言尽是关乎宗门前程之谋略,与未来修炼资源筹措之事。
诚如徐逢所言,欲引人出力,必先施以厚利。
北齐国域广袤无垠,物产丰饶,
于宗门而言,灵脉、仙草、山野妖兽者,皆为修炼根基,可供弟子砥砺心性。
而秘境之地,多为五大仙门所据,其余宗门欲入,必经层层遴选,方得万中取一之机。
当今之世,北齐疆土内五条主灵脉已争之毫厘,所余次要灵脉,遂成博弈之筹。
幸哉,分配主权落于御兽宗之手,此乃温长老心中一丝慰藉。
秦宇在侧听着,不禁眼皮发沉,这些人每次交谈皆是这般,一谈便要数个时辰。
“师父,徒儿出去走走。”
他朝着主位上的郑闫说道,郑闫微微点头,简短应了一声。
“诸位前辈,那晚辈先行告退了。”
虽心中对这几个御兽宗之人满怀敌意,然面上仍恭敬出言,而后退下。
他方一出门,便为门外的张子杰所吸引,然细加打量,发觉其不过是一凡人,遂皱眉问道:
“你说何人?”
张子杰看向秦宇,见其与己年岁相仿,心中思忖,或许此人便是徐仙长让自己留意者,未料这般轻易便遇见了。
“我叫张子杰,拜见仙长。”
张子杰拱手行礼。
他这一动作令秦宇一时有些恍惚,
往昔回舅舅家时,亦有不少大人称自己为仙长,然皆都是长辈,秦宇不过憨笑以对,便搪塞过去,
可如今一个年岁相当之人如此称呼,令他不知如何作答。
“咳咳,无须多礼。”
他学着师父的模样说道,
“我且问你,你一凡人,是如何来到此地的?”
张子杰复又躬身行礼:
“我随温长老而来,特为见见世面。”
其言恭敬,但所透露之事愈令秦宇好奇,
若是寻常弟子,秦宇恐懒于理会,然其凡人身份却似钩子一般,引得秦宇欲探究竟。
“且与我说说,你一凡人,温长老因何携你至此,背后可有何图谋?”
秦宇问道,虽是凡人,但与此人既与御兽宗有牵连,想必亦非善类。
张子杰颔首,旋即将自身之事一一述来,
秦宇则皱着眉聆听,心中却渐渐对其遭遇有了共情,皆为父母惨亡,皆有复仇之志。
但虽有共情之处,秦宇并不打算与其有过多交往,恐自己报仇时因他而碍手碍脚。
“小白!”
秦宇呼喊一声,随即一只巨大白猫自宫殿之后一跃而出,虽身躯庞大,落地却悄无声息。
“罢了,那你且在此等候吧,我走了。”
“巨大白猫,果为此人。”
张子杰喃喃道,早间徐仙长便告知自己,
只消与此人交好,余者不必在意,然观此人模样,似并非那般易于亲近。
张子杰长叹一声,目中尽是艳羡,
那人分明与己同龄,却已是名声大噪,若自己亦能如他一般,该有多好。
夕阳垂落,天边余晖如血,温长老缓缓步出,目光扫向一侧的张子杰。
只见那张稚嫩的面庞已冻得如同寒霜中的紫茄,
温长老心中忽生感慨,此子仅为凡胎肉体,自己对他未免有些过于谨慎了。
“你且随我走吧。”
温长老淡淡开口,
张子杰闻言,默默点头,紧跟其后。
“日后若觉寒风凛冽,自当寻一避寒之地,泥这般在寒风中受冻,若不幸染病,岂非无端遭罪。”
温长老言罢,张子杰应声道:
“我知道了,温长老。”
张子杰依旧是淡然应之,温长老亦只叹息一声,别无他言。
然张子杰此时,心内竟有一种难言之感,只觉有一股力量在压制自己。
使得自己对诸事之感,亦渐趋淡漠,仿若心湖之水,波澜不惊。
一处院落之外,温长老轻启院门:
“你今夜且宿于此地吧。我这几日尚需在此处驻守些时日,你若欲离去,可待明日有人回宗之时再行离开。”
张子杰闻之,依旧简略应下。
是夜,他卧于榻上,辗转难眠,此刻他极欲大哭一场,然不知为何心中已无悲喜之感。
他曾问过徐仙长,徐仙长却告知他,人于极度哀伤之时是哭不出来的。
然方此时,忽闻一声轰响,骤断张子杰之思绪。
其举目而望,见窗棂转瞬被一片红光映彻,旋即,外界喧嚣大作。
张子杰疾步出门探看,但见紫霄宗护宗大阵,红光闪烁,其芒刺目。
大阵之外,灵舟无数,若繁星悬于空际,诸舟皆绽异彩,或幽蓝,或青碧,交相辉映。
舟上修士林立,皆衣袂翩翩,神色冷峻,口中念念有词,诸般绚烂法术,若流星般直扑紫霄宗。
“速迎敌!”
一紫霄宗弟子高呼,其声含紧促之意。
言毕,阵内数道身影,仿若箭矢离弦,冲天而起。
中有一影,甚是惹眼,它乃是一巨猫。
躯庞大无比,毳毛皆若钢针,于红光下寒芒闪烁。
其行于天空,如履平地,每跃动一回,辄携狂风而起,向敌不断扑跃,似欲尽逐来犯者。
然此际非同往昔,今者来犯宗门者甚众,那些人仿若蓄意谋定,欲先取紫霄宗而后快。
“又被徐逢那厮料中了!”
温长老立于地面,眉峰微蹙,旋即拿出一枚古铜色的储物戒指,抬手一挥,便取出一个黑色铁球。
此铁球前有孔洞,后有棍状物,两边皆刻有阵纹,模样恰似早前被毁之物,只是这个要小上许多。
“既已至此,诸君莫走!”
温长老一声暴喝,旋即纵身而起,灵力灌注之下,那孔洞之中顿时吐出无尽黑气。
细观之,每团黑气之内皆裹有一块血肉,刹那间,黑气蔽天,此等景象,引得众人瞩目。
“御兽宗,尔等竟如此!”
一名紫霄宗弟子面露惊愕,愤然说道。
此等法器,还有这漫天黑雾,绝非正派手段,分明是魔修邪术。
“御兽、紫霄弟子速撤!”
温长老放声大吼。
幸得那些宗门弟子尚未出阵,仅是稍稍侧身,便避让开来,秦宇亦是侧身一闪,避过一团黑气。
那黑雾飞离护宗大阵,速度遽然激增,冲入人群之中猛然炸裂开来。
一时间,黑雾遮天蔽日,唯余阵阵哀嚎。
“温长老!此乃何物?你御兽宗,莫非要堕入魔道?”
郑闫蹙着眉头问道。
温长老忙不迭摆手,急切道:
“郑宗主莫要这般,实是多虑矣。
万物之理,器物之性岂决人之本心。
此器虽为魔器,然用于正道,则可为正器。
恰似精铁,入恶人之手成凶器,落侠义者手便为除奸利刃。”
然其言方落,众人复视外界,哪见得人影,唯见遍地黑血翻涌,仿若鼎镬之中沸汤,“汩汩”冒着血泡,血腥之气刺鼻难闻。
血泡偶有破裂,发出轻微“啵啵”声,愈显死寂,似有无数冤魂于血中挣扎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