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潭垂眸,见她一副娇羞模样,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大大方方将人搂入怀中,就听到怀里人小声提醒道:“这有好多人。”
紧接着沈润秋就听到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语气慵懒,“我自己的女朋友,搂一下怎么了?”
说完,他单手将脖颈上的围巾绕下来,松开搂着沈润秋细腰的手,垂腰认认真真地为她系好围巾。
整理好领口,他站直在她身前,看她那张被风吹得通红的小脸,像个瓷娃娃。
原本领口低的风衣一直在往身体里灌冷风,被裹得严严实实之后反而暖和了不少。
韩牧潭来到她身侧将她被吹得冰凉的小手牵起,沈润秋感觉掌心一阵温热。
她不禁抬眼看他,这健硕的体格一看平时就不缺乏锻炼,她被冻得想跺脚,反观韩牧潭好像一个大火炉似的,穿着一件单衣就出门了,就算在寒风里,手心还是这么暖和。
*
江南省人民医院内,人流来往熙熙攘攘,下午沈润秋补觉睡醒之后,独自前来医院复查。
急诊科病人不多,何主任专门派余泽带着她去做检查。
抽完血,沈润秋搭着衣服从采血室出来,眼神一瞥,却看到了一个略有些眼熟的面孔。
由于省人民医院最近调整科室分布,采血室被临时安排在肿瘤科病房的尽头。
江南省人民医院肿瘤科是省内比较出名的科室,几乎全省以及邻市的肿瘤病人都会来这里就医。在沈润秋印象里,这里的肿瘤科最后独立成为省人民下属的专科医院,其规模扩大之后,在全国都十分出名。
而此刻,就在采血室旁边那个病房里,一个个头矮小的青年正坐在床边削着苹果,病床上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女人正倚靠在床头,呆呆地看向窗外。
二栓爬墙时留下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带到了公安局。二栓昨天和他们一起进黎明器械厂搞破坏,在刀哥带人打砸时,他并没有动手。因为他的情节不重,公安那边对他进行了罚款和教育,之后心急的父母便把他保释出来了。
二栓和刀哥是村里的老邻居,后来刀哥发达不知道怎么在城里搞了一套住房,就带着老母亲从村里的瓦房搬到了城里的楼房。
再到后来二栓小学毕业便出来,打工的时候碰见了发迹的刀哥。刀哥刚好缺帮手,便让二栓辞了苦力工作跟着他混,那天夜里去黎明器械厂,是二栓第一次出来。
一天过去了,二栓感觉自己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削苹果的时候也使不上劲。
他削了个丑巴巴的苹果,递到瘦成杆的中年女人手里,劝慰道:“闫婶子,吃点东西吧,当心饿坏了身体。”
闫芳英得了胰头癌,有时候半夜都得疼醒。她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但还好有个孝顺的儿子,这些年一直带着她到处看病,直到上周,检查报告突然出了大问题,她的血液标本在沪城研究所里被检测到肿瘤标志物,最终确诊胰头癌。
胰头癌是一种极难在早期就发现的癌症,因为它的早期症状不典型,例如腹痛、饱胀不适的症状和一些消化道常见疾病相似,不会引起很大的重视。
一旦肿瘤生长过大,压迫胆管导致全身出现黄疸,一般这种癌症就已经发展到了后期阶段。
好在儿子闫猛,也即刀哥在社会上有些人脉,专门把取出来的样本送到沪城那边专门搞血液研究的实验室,才检测出来这种早期肿瘤标志物。
然而这件事悲就悲在,闫芳英刚被安排住进院里,闫猛后脚就进了公安局,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闫芳英平日里对邻里极好,二栓念着她的恩情,刚出来就赶到医院来照顾闫芳英。
闫芳英小口小口地吃着苹果,就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红唇粉面的女人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进了病房,进来也没有在其他病床前停留,而是直奔闫芳英那里。
她连忙坐起来,以为是医院里的医生来给她做检查,却不想那女人在她床前不远处站定,便没再说话。
二栓缓缓抬起头来,只看了沈润秋一眼便赶紧收回目光,心说这祖宗怎么会在这里?
他仍记得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
二栓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村里,平时老实得很,如果不是刀哥招揽他去做那事,他是万万不敢爬别人家墙头的。
昨天晚上的阵势吓得他不轻,几个穿军装的警卫员把他们扭送到警车上,在上车之前,二栓隐隐约约听见那个年龄很大,气质不凡的军官嘱咐公安同志,一定要严查此案。
他不知道昨晚他们追踪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背景,但二栓可以确定的是,这女人绝对来头不小。
“医生。”闫芳英冲着余泽笑了笑,他穿着白大褂,虽然闫芳英没见过他,但她向来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余泽没有说话,静静跟在沈润秋身后。
一屋寂静。
二栓低着脑袋不知道正想些什么,就听到房间里传出一声质疑:“昨天晚上才见的面,现在就装不认识?”
二栓缓缓抬起头,不自然道:“沈小姐,您……您还认识我啊。”
他没想到沈润秋的记忆力如此惊人,昨晚他们出工厂大门时,二栓只是跟在刀哥身后,什么事都没有干。公安的人让他蹲下他就蹲下,让他交代,他就把事情一股脑全说了。
“你出来了?”
二栓听到这话,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现在只是保释,还没定案,具体要等过几天。”
沈润秋没再回答他,看了眼床上瘦弱无比的闫芳英,问她:“你母亲?”
“不、不是我母亲,这是刀哥的娘。”
沈润秋昨晚做笔录时对他们的名字有些印象,也知道他说的刀哥就是案件主犯闫猛。
闫芳英见二栓如此紧张,又听见他称呼这女人为‘沈小姐’,便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儿子那个案子的受害人,她身体虚弱,只能在床上双手合十抱歉道:“沈小姐,真对不起,我儿子他、他实在不是东西,是我管教不严!”
说着,她情绪激动起来,扬起手打了自己两个巴掌,“我一直在生病、住院,也不知道他居然又开始干起这种勾当,不过沈小姐你放心,我不会替他求情!”
“以前他答应我,说娘,我以后不做这种事情了,就安安心心给我养老,没想到这不孝孩子趁着我病重,又偷偷出去闯祸!”
她见沈润秋眸色淡淡思考着什么,以为她肯定是在气自己,便又要扬起手打自己的脸,却没想到手刚伸到半空便被沈润秋一把抓住。
“我和闫猛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他是个成年人,理应为自己的事情付出代价。”
说实话,沈润秋也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安慰这位生病中的母亲,她是受害者,对于闫猛之流肯定是恨意极大,但对这名眼神清澈,病弱瘫在床上的女人却说不出什么重话。
看样子,闫猛之前就替别人干过这种砸人工厂的事情,经闫芳英劝阻之后停手了一段时间,最近是他再次作案。
见床头有她的一摞病历本,沈润秋问道:“能看吗?”
二栓搞不懂沈润秋的态度,正想拒绝,却不想闫芳英连忙双手递上,“也不是什么机密,沈小姐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