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
我蹭的跳出一丈二尺远,弹簧刀在昏暗不明的灯光下,并没有露出寒光,更没有闪闪发光。
英子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得一愣,后退两步,此时我们的距离保持在三米左右。
“你……你想干什么?”
哟,英子也懂中文,这倒没听土地公说起过,我还以为这是一场无台词表演,懂中文……这不是给了我发挥的余地嘛!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在此过,留下买路财!”
没想到,我凌凌发这辈子也能喊出如此放肆、不讲道理的口号。
说完,我扯了扯透不过气的丝袜。
英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压根没有逃跑的意思。
“钱没有,命有一条,要不要?”
英子冷冷一笑,打了我个猝不及防。
“小妞,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杀人不眨眼,你可不是我头一桩生意,劝你识相,小心人财两丢!”
我象征性往前走了两步,将弹簧刀耍了两下。
英子不慌不忙,把包往地上一放,将高跟鞋往半空一抛,扭了扭脖子,拉伸了两下腰,我不明真相看着她,场子就这样被人家镇住了。
“你……想干什么?”
“打劫!”
“谁要打劫?”
“我要打劫!”
我看了看手里的弹簧刀,妈的,明明刀在我手里,你还打劫?一点也不尊重职业玩家!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别说爷我没给你机……”
“机会”还没说出口,英子便使来一记左勾拳,幸亏我躲得及时,要不然这一拳非给我敲掉两颗牙。
“还练过!嗷!”
我边跳,边发出李小龙似的咆哮声,气势上不能输啊!
“哼,正愁着无用武之地呢,今天就拿你练练手!”
英子也跳了起来。
我往垃圾桶瞟了一眼,你他奶奶的没骗我吧?如此狠毒的拳头不像是柔术啊!
敌不动我不动,经过一分多钟的试探,英子终于对我痛下杀手,她忽然一个从天而降的高劈腿,重重砍在我的脖子上,我“嗷”了一嗓子,简直像被皮鞭抽了一鞭子。
我左手揉搓着我火辣辣的脖颈,后退两步,右手拿着弹簧刀来回在胸前比划。
“好!今天不留下条尸体,看来另一个人是走不出去了!”
我凭空打了一套“王八拳”,围着英子转了两圈,转到她身后的时候我一个恶狗扑食,想从背后抱住她。
毕竟是习武之人,英子一个“白鹤亮翅”,让我扑了个空。
我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老祖宗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也没外人,跑也不丢人啊!
说时迟那时快,我调头就想往巷子口跑,刚跑两步,地面一滑,将我撂倒在地。
“妈那个……”
不能骂,这泡尿好像是我刚才自己尿的。
也顾不得身上有没有屎屎尿尿了,爬起来撒腿接着跑。
我为什么要选择中间位置作为打劫现场来着?原因之一就是英子想跑的时候,我有足够的余地追上她。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没跑多远,我就被英子追上了,她拍了我一巴掌,在不远处掐着腰等着我。
我喘着粗气,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将丝袜的两条腿搭在肩上,镂空的屁股部位遮住半张脸,我都快窒息了,打不过人家还跑不过人家,你说,我死不死?
失误啊,战略性失误啊!怎么老天不来个天雷地火把躲在垃圾桶后面的那位给劈了啊!你女人这是业余水平嘛?这分明是刚从山上下来的!
“跑什么啊,钱还没到手呢!”
“谁……谁要跑?”
我上气不接下气。
“好男不跟女斗,我看你也没几个钱,打算放了你,以后再让我碰到你,你给我小心着点!”
我收起弹簧刀,示意缴械投降……不对,是鸣金收兵。
英子又是冷冷一笑,我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一是女人突然叫你的全名,二是女人突然对你冷笑。
“你打算放过我,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打不打算放过你啊?”
这……这和“爷,给妞笑一个有什么区别”?
丧心病狂!
我去你大爷,一个女人连点慈悲之心都没有,是不是叫“英子”的都这样。
但我不能示弱啊,死一定是要死的,为什么不给自己留点尊严呢!
“别欺人太甚,我杀红了眼连自己都打!”
一阵风吹过,我肩上丝袜的两条腿在随风飘荡,果然,我的话又应验了,英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我一个猛子向英子冲了过去,英子顺势抓住我的右手,身子一压,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呸!一个丑陋的过肩摔!
在我悬在半空还未落地之前,我知道我碰上硬茬了,真没想到一个弱女子有这么大的气力,我现在毫不怀疑土地公一直在骗我,他妈的英子学的是柔术嘛,这分明是绞杀术!
“哎呀!”
我的脸紧紧被英子摁在地上,鼻子也出了血,双手被压在后背上,只要一用力,双手粉碎性骨折般的疼。
“就你这三招两式还学人家出来打劫,万一被别人打死怎么办!”
英子杀人诛心,你可以侮辱我的身体但不能侮辱我的灵魂!
我咬牙切齿,想用男人最后一点尊严放手一搏,于是我深呼一口气……
“救命啊!有人吗?杀人啦!抢劫啦!救命啊!”
英子没有阻拦我,任由我声嘶力竭、哭天抢地,一副明月照大江、清风拂山岗的淡然。
三分钟后,我放弃了抵抗,我真的没选错位置,这个地方是真好,周围环境嘈杂、很少有人经过,任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任何回音。
我魂飞烟灭之际,突然有所顿悟,我和女人打架好像从没赢过!
我像死猪一般趴在地上,连蠕动都不想蠕动,人为刀俎我为猪肉,要杀便杀,我顺着高低起伏的地面,看见不远处一双灰溜溜的大眼睛。
土地公,你他娘的看戏看够了没有?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可以死在女人手里,也能接受死在一个男人手里,但我拒绝接受死在一个男人操纵下的女人的手里。
英子将我头上的丝袜一扯,扔在地上。
“挺时尚啊,站在流行前线的风口浪尖了!”
是啊,我多浪啊!我浪得漂洋过海被你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我灰头土脸,闷不作声,难道我要告诉英子这是你爷们买的嘛?
“劫个色怎么样?”
“少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便!”
英子用弹簧刀轻轻划着我的脸,冰冷、刺骨。
经此一役,虽为英子的手下败将,但这的确是个灵魂有趣身材有料的女人,怪不得土地公死活不放手。
“起来说话,打劫套丝袜,还是露屁股的,真不像个爷们!”
我踉踉跄跄站起来,故作嚣张也没什么意义,拍拍身上的土,一副宁死不屈的倔强,英子穿上鞋,捡起包,将弹簧刀扔在路边。
“告诉你的合伙人,少来这套,下次再出此下策,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扬长而去。
我囧了囧鼻子,像仰望少侠一般目送英子离去。
英子是什么意思?我的合伙人?难道她猜到了土地公?
不可能啊,我和她素未谋面,她也刚刚回到日本,哪来的消息?
满腹疑云之时,一个熊样模样的人从垃圾桶后面走了出来,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兄弟!伤着没?”
“是谁告诉我,英子的柔术是业余水平,是花拳秀腿!”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一块卫生纸塞进鼻孔里。
“这不科学,英子的功夫我见识过,根本不像今晚这么能打!”
“你的意思是她遇水则发,遇强则强,是我激发了她的潜能?”
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夜色,我真想骂娘,一肚子的窝囊气,被一个女人打趴了,上哪儿说理去,还有,这次行动虽然没成功,却成功把我给暴露了,以后还怎么实施其他计划?
土地公掏出一颗烟扔给我,一脸赔笑。
“凌凌发,你挨打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实属迫不得已,如果让英子知道是我俩狼狈为奸、串通一气、不择手段欺骗她,我幸福的星星之火也就彻底破灭了,能理解我吧?”
“理解,算命的说了,我今年有一劫,你看,眼看着就要熬过去了,还有两天就过年,今晚就被人打劫了,还是以抢劫者的身份被人打劫的,真是一语双关,既是一劫也是一劫啊!还有,你的星星之火可以灭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一计不成能再生一计嘛,眼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啊!”
“不对,是万里长征人未还,原因有三,一,这次行动把我暴露了,二,英子已经猜到我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你了,三,这个女人太可怕,不仅能打还非常聪明,古人云,有些任务注定完不成!”
“吱嘎!”
一脚刹车,我差点把我的命交给挡风玻璃。
“非今晚弄死我是不是!”
土地公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你怎么能出卖我呢?以后我连见她的机会都没了!”
看来土地公是真急眼了,男人急眼的表现方式不多:借酒浇愁、仰天长啸还有揪头发。
“行了,别薅头发了,老了不够秃的了,你有没有脑子,我刚才说英子是猜到的,我现在也没搞清楚,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咽了一口烟,妈的,忘了鼻孔塞着卫生纸了,呛得肺都快充血了。
“英子怎么说的?”
土地公拍着我的后背,别人喝凉水塞牙,我是抽烟呛肺啊!
“她说我有合伙人,咳咳,再玩这一套,下次就不客气了,咳咳!”
“不可能啊,英子不应该知道……”
土地公突然大拍大腿,当年佛陀顿悟估计就是这番场景。
“弹簧刀,那把弹簧刀!”
弹簧刀?
我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在刀柄处有一个小圆圈,圆圈里镶刻着一个字,英!
“这把弹簧刀是……”
“嗯!是英子送给我的!”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我朝土地公竖个大拇指,“情侣之间送刀子的我是头一次见,开眼了!”
土地公和我陷入无尽的绝望,如眼前的黑夜,我们默不作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下车前,土地公朝后座瞟了一眼,“扔了它吧!”
我摇摇头,“我们总会遇见一个女人,把它送给她不是很好嘛!这个东西留给男人是一种邪恶!”
“留给女人呢?”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鼻孔里的血液又开始澎湃。
“是另一种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