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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正式成立。

名字也很言简意赅,大明银行。

顺天,应天,济南,开封,太原,西安,武昌,苏州,杭州,福州,广州,南昌,桂林,成都,贵阳,昆明,皆有开设。

这些地方,既是各地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这些银行承担的是兑换、存款、借贷,三大业务。

铸造银元,只能在京师铸造,而后发往各地。

同时,这些地方银行的主管官员,都是户部派出去,属于京官。地方上发生的事,银行的主管官员会向京师禀报,也可以作为对地方的另一种监察。

大明银行在京师开业的当天,为了表示支持,朱翊钧派人去存了白银二十万两。

勋贵们听到风声之后,立刻跟进。

存钱也是有讲究的,不能说为了表忠心就撒了欢似的存。

存三十万两,有些勋贵不是拿不出来。可皇帝才存了二十万两,你存三十万两,你小子想进步想疯了?

而且存多了也容易引起怀疑,就那群科道言官,真就能吵吵着要彻查勋贵们的家底。

存少了,也不行。就你们那么多庄田,那么多岁禄,存少了,那还不如不存呢。

那就只能不多不少。

公爵,每人存了三万两,侯爵每人存了两万两,伯爵每人存了一万两。

在京师没有差事,已经回了南京的勋贵,如魏国公,则将钱存进了南京的银行。

存款数量与京师的勋贵一致。

在京师有府邸,可在其他地方任职的勋贵,如广东总兵宁远伯李成梁、漕运总兵怀宁侯孙世忠,则由他们在京师的家人代他们前去存钱。

包括刚刚被册封为迁安伯这个流爵的辽东总兵杜桐,也存了一笔。

文官们,也没有凑这个热闹。

他们的那点俸禄,在明初的时候还算可以,可在这时,货币贬值,通货膨胀,根本就不够用,就没去存。

就文官那点俸禄,真要是去存上个几千两,那才是纯纯的就是蠢呢。

单是京师的银行,先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张鲸摆开仪仗,代天子来存钱。

而后,京师勋贵,按照爵位高低,由英国公张元功开始,一个存完了,下一个立刻接上。几十家勋贵挨着上。

场面给的很足,现场效果拉的满满的。

百姓嘛,天生就好看热闹。

那么大的阵仗,那么多大人物,都不用花钱买流量,人乌泱乌泱的,一时之间竟引得人争相观看。

尤其是那一箱又一箱白花花的银子抬进去的时候,很多人都恨不得把两只眼都钉死在上面。

用不用刻意宣传,不到半天的功夫,大明银行开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而京师中的其他钱庄,则显得惶恐不安,甚至隐隐有联手抵制之势。

户部大堂。

尚书宋纁坐于上位,左侧首位坐着左侍郎王遴,右侧首位坐着右侍郎杨俊民。

其余的户部官员分坐两侧。

“银行开了将近一个月了,有多少百姓来存钱啦?”

户部尚书宋纁的声音在大堂中回旋,虽然音量不高,可每个人都听的真切。

其实,就算听的不真切,堂内的人也能猜到宋勳想要表达的意思。

“很少。”

户部右侍郎杨俊民是负责银行事宜的,这两个字也是他答的。

“今天早上我才看过银行的账册,存钱的人不足半百,甚至还有七八个存钱的人把钱取回去。”

“聊胜于无啊。”

说到最后,杨俊民一声叹息。

对于存钱的事,宋纁并未感到奇怪,接着又问,“京中的钱庄呢?还是没有愿意并入银行的?”

“没有。”

这次答的,是户部左侍郎王遴。

南北两京以及其他各地都有银行开设,一时之间负责银行事宜的右侍郎杨俊民忙不过来,于是联络京师钱庄的差事,就交给了左侍郎王遴。

宋纁的语气沉了几分,“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王遴的语气比显得宋勳还要沉。

“不仅没有,听下面的人说,这些钱庄害怕银行抢了他们的生意,似乎是想要联手抵制银行。”

“反了他们!”杨俊民猛拍身侧的桌子。

“一群奸商,竟然妄图抵制朝廷国策!”

“尚书,您点个头,下官这就去给刑部去函,让刑部以扰乱国策为由,拿了他们。”

杨俊民是杨博的儿子。

严世蕃认为天下有三才,一位是他严世蕃自己,一位是陆炳,还有一位就是杨博。

身为名门之后的杨俊民,那也是有脾气的,怎么会容忍一群商人在他的面前上蹿下跳。

宋纁了解杨俊民的脾气,便好言劝慰,“伯章,稍安勿躁,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一群商人而已,这天上哪块云彩有雨,哪块云彩没雨,他们说了不算。”

“诸位都知道,我曾任保定巡抚。那我就与诸位说一说我在保定巡抚任上遇到的一件趣事。”

“有一次我乘轿出城巡视,路上有一人见官轿不避,立在路中。随行的护卫本欲上前喝斥,可等走近一看,是一位老妇人。”

“男女授受不亲,护卫只好退回轿旁,发问道,你这妇人为何见官轿不避?”

“那老妇人竟也理直气壮,说道路又不是我家的,凭什么让她避让。随行的护卫立刻喝斥,说这是保定巡抚宋中丞的官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岂料那老妇人依旧不惧,说巡抚算什么官啊,这皇城脚下当官的多了,哪天不得见几个,巡抚还不够看。”

“随行的护卫本想捉拿,我拦住了他们,何必与一个老妇人计较呢。回衙之后,我将此事讲与同僚。衙门里的同僚皆笑道,那老妇人的眼界着实了得,竟然连封疆大吏都不放在眼里。”

“我讲这件事,并不是想表明我宋某人有多么的宽宏大量,而是想表明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可以让步,但有些事情不能让步。”

“正如民间说的那样,一个原本和睦的家庭突然变得不和睦了,无非就是原本那个受委屈的人不愿意继续受委屈了。”

“我们为官者委屈一些,给予百姓方便,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若我们受了委屈,但百姓却没有得到方便,那就要想一想,这个方便,让谁得去了。”

“王侍郎。”

户部左侍郎王遴立刻回道:“下官在。”

宋纁称呼户部右侍郎杨俊民的表字:伯章,而称呼户部左侍郎王遴却称呼官职,这并不是有远有近。

就算是真的亲属有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纁身为户部尚书,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王遴心中也明白,宋纁要说的,是正事,故以官职相称。

正事,当然要正式。

“王侍郎,再安排人去,去和那些钱庄讲清楚。”

“他们做生意不容易,朝廷维护国家安宁也不容易,我们都互相体谅体谅。”

王遴自然清楚宋纁的意思,这是最后的通牒了,因此回答的也没有任何犹豫,“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