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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木屋后,赫卡忒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

神谕仪式草草收场,奥多宣布解散,众人各自散去。

临走前,奥多特意叮嘱赫卡忒,明天单独去见他。

赫卡忒心中明白,这次的神谕非同寻常,她还不至于愚蠢到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再次想起水池中浮现的文字。

‘[通过]……’

这意味着她已经通过了考验。

她什么都没做,就通过了考验。

这让赫卡忒对“是谁让她重生”这个问题,有了一些头绪。

‘是天上的神明。’

一定是他们插手了。

至于原因,她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神明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否则不会在她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就宣布她通过了考验。

赫卡忒隐约猜到了神明的用意。

‘他们说我“通过”了,是想告诉我……’

她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赫卡忒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她之前说过,如果主神真的是为了拯救圣女才让她重生,那么自己愿意配合他们。

现在,她依然这么想。

但赫卡忒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让她无法完全相信神明,也无法完全按照他们的指示去做。

想起了奥多第一次见到她时,说过的话。

“真是个没有主见的傀儡啊。”

赫卡忒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

她无法反驳这句话。

赫卡忒闭上眼睛,内视着自己的灵魂。

漆黑的灵魂深处,烙印着一个金色的誓言。

[为了圣女而活。]

这是她在濒死之际,迷迷糊糊地立下的誓言。

赫卡忒并不后悔,即使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依然会立下这个誓言。

因为圣女是她黑暗的人生中,唯一的光明。

一想到圣女,赫卡忒就感到口干舌燥,心中充满了渴望。

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否正确,是否真的能够实现她的誓言。

赫卡忒对信仰一无所知。

她不相信神明,也不相信他们的荣耀。

她是一个异端,即使重生了一次,圣痕在她眼中,也只是一个强大的工具而已。

她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以及那个照亮她生命的光芒。

赫卡忒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她的思绪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顺从神明的意志,是否真的对圣女有利。

她需要找个人,帮她解开这个疑惑。

赫卡忒缓缓睁开眼睛。

‘……教皇。’

或许,教皇知道答案。

第二天,赫卡忒在大神殿南边的花园里,找到了奥多。

奥多正坐在一张长椅上,望着花坛发呆,脸色阴沉。

赫卡忒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礼。

“您找我?”

“嗯。”

赫卡忒低下了头。

“看来你昨晚睡得不错。”

“承蒙主神庇佑。”

“你难道离开主神就睡不着觉吗?”

奥多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赫卡忒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抬起头,看着奥多。

“您找我有什么事?”

“给你,拿着。”

赫卡忒话音刚落,奥多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了她。

赫卡忒伸手接住,摊开手掌,仔细端详着。

那是一条白金项链,正是圣女脖子上戴着的那条。

‘命运使徒的象征。’

这不是给艾薇的吗?为什么给自己?

但是这个疑问不能问出来。

赫卡忒抬起头,看向奥多,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虽然你做得不怎么样,但既然神谕说你通过了考验,那就给你吧。”

赫卡忒看着奥多,然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项链,轻声问道:

“这样就结束了吗?”

“怎么?你还想要什么奖励?你以为你有多大功劳?”

奥多的语气依然很不客气,但赫卡忒这次却没有生气。

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奥多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您是不是只要神明下令,就会无条件地服从?”

“嗯?你说什么?”

赫卡忒抬起头,直视着奥多的眼睛,语气坚定地问道:

“您真的觉得这样就够了吗?如果您对神明的旨意产生了怀疑,您会怎么做?为什么,您从来不质疑他们的决定?”

赫卡忒一口气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她想要为了艾薇而活,想要追随她那高尚的品格。

但如果要为此而盲目地服从神明的意志,那自己究竟是为了谁而活?

这是为了艾薇,还是为了神明?

这是一个可笑的问题,一个她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在过去,她为了生存,不得不翻垃圾桶,不得不沿街乞讨,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无法再忽视它,也无法再欺骗自己。

赫卡忒的眉头紧锁,她再次问道:

“您真的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赫卡忒说完,便沉默不语,静静地等待着奥多的回答。

奥多看着赫卡忒,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问你,神明是否通过神谕,为你指明了道路?”

赫卡忒愣住了。

神明是否为她指明了道路?

这个问题,她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她可以肯定的是,神明参与了她的重生,也可以肯定的是,神明通过圣城的神谕,向她传达了某种信息。

但她无法确定,这是否意味着神明为她指明了道路。

因为神明并没有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神明保持了沉默,他们只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神明是否评判过你的对错?”

奥多再次问道,赫卡忒低下了头,轻声回答道:

“……没有。”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神明都从未评判过她的对错。

“那你为什么说,神明为你指明了道路?”

“……我……”

“你为什么说,你要服从神明的意志?”

赫卡忒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个问题,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小家伙。”

奥多的声音再次响起,赫卡忒抬起头,看向他。

“……是。”

“我问你,你为什么把自己的决定,当成了别人的意志?”

赫卡忒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奥多继续说道:

“你要明白,神明不是来给你答案的。”

赫卡忒看着奥多,这个老家伙,居然说出了一句不像教皇该说的话。

“相反,他们是来给你出题的。他们会问你,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奥多的话,让赫卡忒陷入了沉思。

神明给了她什么?

‘一个机会。’

神明想要通过这个机会,得到什么?

‘……我不知道。’

她对神明的意图,一无所知。

而这一切的决定,都是由谁做出的?

‘……是我自己。’

赫卡忒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她一直以为,神明会掌控她的一切,会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但她错了。

赫卡忒继续思考着。

所有的决定,都是由谁做出的?

是她决定立下誓言,是她决定前往圣国,是她决定成为使徒。

‘都是……’

她自己的选择。

“我再问你。”

奥多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所知道的神谕中,有哪一个是神明直接给出答案的?有哪一个是神明直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

赫卡忒再次回想起来。

奥多接受的神谕是:审判世间的邪恶。

神谕并没有告诉他,什么是邪恶,一切的判断,都由他自己做出。

什玛东和什玛西接受的神谕是:领悟守护的真谛。

神谕并没有告诉他们,什么是守护,一切的判断,都由他们自己做出。

赫卡忒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带着一种偏见去看待这个世界。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自己心中充满了怨恨。’

她想要为自己的罪恶开脱,想要将责任推卸给别人。

‘因为她想要逃避责任。’

她虽然发誓要承担一切,但却始终想要逃避责任的重担。

‘因为她想要将一切归咎于命运。’

她懦弱地将一切归咎于命运,以此来麻痹自己。

赫卡忒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她心中的迷茫,也渐渐消散。

但她依然感到有些不安,她看着奥多,问道:

“那我……我应该怎么做?”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正确的判断,她希望奥多能够给她一些指点。

然而,奥多只是冷笑一声,说道:

“你问我?你自己不会想吗?”

赫卡忒再次低下头,语气诚恳地说道:

“请您指点我。”

她终于明白,她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她需要一个老师,一个能够引导她,开阔她眼界的人。

赫卡忒跪了下来,深深地低下了头,说道:

“……我想要追随圣女,想要守护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现在还没有资格站在艾薇身边。

如果现在就见到艾薇,她依然会像以前一样,像一个丑陋的怪物,像一个愚蠢的笨蛋。

甚至都没有资格追随艾薇,只能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

“我想要守护她,但我太弱小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成为一名守护者,她的剑,依然是一把野兽的獠牙,只会肆意地撕咬。

“所以,我恳求您……”

为了能够站在艾薇身边,为了能够配得上她。

“请您指点我。”

奥多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真是个麻烦的小家伙。”

赫卡忒抬起头,看着奥多。

只见他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话,让赫卡忒再次低下了头。

“我不会教你,但你可以跟着我,自己去领悟。”

赫卡忒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项链,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坚定地说道:

“谢谢您。”

她重生了一次,才终于学会了如何求学。

……就这样,四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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