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纵贯京城过,为方便人行走,上头雪早清扫干净,旁边经明胡同却没有,姜寒星与梁少两个人及膝窝深雪堆里站许久,只觉身上温度随天边余光渐渐消,眼看就要同旁边屋檐上冰溜子成一样光景,路上才总算遥遥传来车辇声。
“拜见厂……”
梁少先探出头去,然而来的却并不是王沛。
林明雨一点血色都没的脸于轿帘中露出半张:“哟,是咱家来的不巧了。”
梁少不言语。林明雨倒是很客气,施施然走下来,细声细气同他们解释:“厂公一会就到,咱家就是先来探探路。”
姜寒星抬头,林明雨手拄着轿辕:“意思是,真有什么话,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这话作恭维旁人没什么,自己说自己,多少就有点不够自谦了。
梁少显然也是这样想,他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往往这样说的,才是不一样。”
这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寻死。但是这样的,向死才能求生,这时候还畏手畏脚,只会真得去死。大家心里都明白,林明雨不会真是来探路的。
姜寒星站在梁少身后,不说话。
林明雨则薄薄眼皮掠了起来:“你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吗?”
他这样看人的时候,像条阴冷的蛇。姜寒星每次见他都忍不住想,是不是王沛跟前,他也是这样,是不是王沛看到这样眼神,也会忌惮几分。
“难道我说的不是吗?”
梁少明显也瑟缩了一下,不过他脊背很快就又挺直了:“周臣案,是厂公他老人家交给林大人的差事,林大人给它办砸了不说,还想着为自己私心要隐瞒。”
姜寒星还是不说话。梁少身量不高,但她在他身后足够瑟缩,居然也就真没人注意到她。
梁少继续说道:“厂公恩德,卑职不敢忘。卑职也不贪心,我只要大人上陈案情时写明,这案子是我查清楚的,至于是谁阻挠是谁想要隐瞒,全凭大人……”
哟,他竟还有自己图谋。
姜寒星抬起头,终于肯直视林明雨眼睛:那她倒要看看,林公公究竟是选他,还是选她。
林公公一脚踹在他膝窝:“原来是想厂公跟前现眼。这么求上进,那怎么不先想想厂公让查周臣,究竟是要查什么。”
两个护卫应声来,直接给他人摁在了地上。梁少人都傻了:“你怎么敢……”
“咱家究竟还要怎么不敢,”林明雨靴子碾在他脸上,“难道段修己这样的小事还要厂公亲自想他死,难道衙门里那些不见了的人,都是得罪了那些走两步路都要喘一喘的文官?就你们这些废物,对厂公一点用都没有,是我手里的东厂,才配做厂公手中的刀。”
姜寒星头又低了下去。
其实还挺悄无声息,奈何林明雨目光已落到了她身上,他下巴一扬:“去,让他死个明白。”
姜寒星也只好去,梁少跟前一脸古井无波的:“周臣案是怎么死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两湖总督陈渊明,有千丝万缕联系。陈渊明仗着自己军营里有些威望,一直与厂公不睦,所以厂公想要把周臣税款贪污这事,和他扯上关系。有人不想这样,所以周臣才死了,哦对了他其实是自杀,应该是早谋划好的死无对证。告诉厂公来龙去脉没什么用,因为方才我们抓的那个凶手,也是清清白白同朝廷一点边都不沾,梁大人。”
说到这里,姜寒星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同想要平和还是鱼死网破没干系,若是人捏蚂蚁,自一抬手就捏了,无需什么缘由,林大人之于您,您之于我,都是如此。可若两个人站在这里,旗鼓相当,自就要摆证据,讲道理了,如今这事,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