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我又没惹你!想叫人办事坐下来好好商量不行吗?我是拉磨的驴吗!从头到尾一直催着往前跑,半步路都不给往后退!
姜寒星大骂徐桓之与沈环:
咱们两个小时候那样的情谊,你就这样对我!你就这样整个把我给卖了!卖完后还不走,还要在旁边帮着人数银子几何!
沈环不肯看她。
梁少在问他话:“你刚说你是为你家少爷才来杀我,你家少爷是谁?”
沈环也不回答。
姜寒星横了他许多眼,最终却还是走上前去,轻轻给梁少散落外衣又披了回去:“大人,毕竟天冷,还是先穿好衣裳,仔细着凉。”
梁少扭过头来看她,她便顺势压低了声音:“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他本就没带几个人过来,只两个近侍,都挺人精的,一见此情状,当即便识趣离开,顺便还带走了地上趴着的沈环,梁少站了起来:“什么话,还不能当着人面说?”
“卑职倒没什么不能当着人,只是怕大人或有些体己话。”
赵平生案说大不大,却毕竟是梁少上任后接手的头一个案子,刚林明雨还特意叫送了文书来,重视可见一斑。不是有非要同她说不可的话,梁少不会追到这里来,估计还有些有求于她,不然刚对她那样客气是干嘛。
这么一想,姜寒星头痛都渐缓,一向耷拉的肩背都有点挺直起来了。
“既你已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果然,梁少只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按耐不住开口:“我不比你,不大会办案子,却也大约能看出,那赵府上下,俱是他夫人说的算,下人畏惧,畏惧的也应当是他夫人,你先前说疑心是下人不满苛待,所以毒害赵平生,这就很站不住脚。可我按照你先前所说,吃食做引子成毒,让仵作开膛剖腹,还真在他体内发现了一种叫做乌碱的剧毒。”
他挤出来一个笑:“理由牵强,结果却是对的,寒星,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吧?”
“我就知道瞒不过大人,”化雪天实在是太冷了,姜寒星双手都笼进了袖笼里,“大人,前几天诏狱里死了个叫周臣的,这您应该知道吧。”
应是知道的,寻常小小知府自不值得被人记住,但若是敢公然忤逆王沛的知府,那就另说了。
梁少果然点了头:“听说是身子弱经不住刑,怎么了?”
姜寒星却摇头:“他死因,和赵平生一样。”
梁少不住捻官服衣摆的手顿住了。
“大人没见我这些天都没怎么到衙门里去么,并非是怠慢大人,实是林公公,他让我暗中查这事。”姜寒星似对他心中波澜毫无察觉般,只是要接着说,“所以还请您别……”
梁少却再装不下风平浪静,他打断她:“你是说,赵平生并非是第一案……”
“不是赵平生不是第一案,”姜寒星也打断他,“而是从始至终,都只有周臣这一案,其他所有,都是为了掩盖周臣死亡的真相。”
二十七、背叛利用,疯子赌徒
梁少脑中的风暴,都已快穿过眼睛溢出来了:“只是一个周臣,不至于……”
不至于如此吧。
他话并没说完。不过姜寒星已知其意,她摇摇头:“朝堂上的事其实我也不懂,反正林公公叫我去查这案子时,极重视,而且我想,一个寻常知府,应该不至于敢从头到尾、堂而皇之的与厂公对着干,除非……”
除非他背后另有授意。
姜寒星也没说完,梁少却也听明白了。他神色一凛,继而陡然警惕:“林明雨不是让你暗中查么,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我马上就要完了。”
沈环给人带走了,匕首却还在地上,姜寒星弯腰捡起来:“刚要刺杀大人那人,我说不知道是谁,其实是假话。他是先前东厂一冤案受害之人,可巧这冤案与周臣有关联,所以他才在周臣死后,又以同样的手法杀了同样与冤案有关的赵平生、孙瑄,为的就是到时候审讯,好以报仇雪恨为名,把杀周臣的罪责也一并担下来。”
梁少还是不明白:“这凶手怎么就至于他这样护着……”
“凶手当然不至于,周臣也不至于。但大人且想,方才那凶手,身手还不如卑职,却能连杀两个朝廷四品大员,其中孙指挥使身手还相当不错,这果真是他一人之力?清江府之上,是两湖道,两湖道之上,又是什么?大人,卑职以为,他们所要隐瞒的,其实是这些东西。”
这话其实有些太过,但也没关系,她如今本就是个破罐子破摔的人,偶尔言语过激些,反而才在情理之中。何况,梁少早被她这些话惊诧住,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些。
“林公公交代我的,可不是叫我给人牵着鼻子走,到时候那个叫沈环的凶手往刑堂上一站,我就全玩完了。”姜寒星边继续说,边瞟了梁少一眼,“林公公也要玩完了。”
梁少闻言眼睛果然陡然亮:“什么意思?”
“他林明雨可没那本事,自己一个人就敢让我来插手这案子。”姜寒星眼睛也亮,“所以到时候恐怕所有的罪责,都会是我的。”
“怎么样,大人,赌一把?”她在梁少跟前只寸许地方站定,“赢了,林明雨的位子归您,我从阎罗殿里捡回来一条命,也归您。”
像倦鸟都归巢后深林一般的寂静良久,梁少开口问:
“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
姜寒星就知道他会同意,鬣狗么,哪儿有看见骨头不上去咬的。
“我们去截住王公公,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他老人家。”
梁少有点不信:“既然厂公那里又不是不能够明说,那林明雨干什么不去?”
“这不人皆有私心么,”梁少怀疑,姜寒星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有问必答,“如今朝局又不比前几年,水火不相容的,厂公他老人家见了王首辅,都还摆笑脸,得多不识趣,才非要再去起纷争。做人做事嘛,总得给自己留后路。”
“可……”
“可谁都能给自己留后路,厂公却不能,”姜寒星似早猜到他会有此一问,不等他开口,她已先回答,“若果真从头带尾只要一团和气,当年也就不必起纷争了。”
她冲着梁少伸出了手:“怎么样大人,咱们去赌一把,就赌厂公如今想要的究竟是屈辱的被隐瞒的平和,还是坦诚的鱼死网破。”
又是良久寂静。
“我们要到哪里去找王沛。”
“朱雀大街与经明路口。厂公今晚会到外宅去住,戌时左右,正从那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