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明哲如方临珊所愿的,顺利出生了,说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吧,都有点简单,正确来说,应该是管着人家长大的。
她上五年级时,他上幼儿园,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跟人家说,长大了要娶她,频率简直到了洗脑的程度。
因为那时的陈明哲还小,看到有这么一个大姐姐陪着自己玩,每一次都会乖乖的点点头。
可上了小学以后,方临珊管的就严了,所以,陈明哲回答最多的便是——打死,我也不娶你这个母老虎。
当然,换来的肯定是劈头盖脸一顿揍,
再后来,他上了高中,方临珊大学毕业,竟然应聘到了他的高中当老师。
那三年,对陈明哲来说,简直就是地狱。逃,逃不掉,避,避不了。
整天就是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不能跑步,不能和女同学说话……如同被监视一般,一点自由也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上大学,盼着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变态女了。
可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应聘到了他所在的大学,当了他们班的辅导员。
这不,看到她的那一刻,陈明哲都有一种想跳楼的冲动:“你什么时候来上班的?”
“前天。”瞧瞧,这姐姐的回答,多么简单明了。
现在的她,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最上面是标红的学生体检报告:“李教授告诉我,你缺席了上周的实验课。”她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压得很低,因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陈明哲闻言,盯着她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那是他六岁时,两个人过家家,他用易拉罐拉环做的“订婚戒指”,被她当宝贝似的戴了十三年。
长大之后,他后悔了,很多次想要回来,但每要一次就被揍一顿,每要一次就被揍一顿。
现在想想,当年的他就是被坑蒙拐骗了呀,要不然,哪个十三岁的初中生,会跟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玩儿过家家呀。
“我感冒了。”他随口一编,还故意咳嗽了两声。
方临珊一听,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这个表情陈明哲太熟悉了——每当她识破谎言时,都是这副模样。
果然,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冰凉的指尖让他本能地后仰。
“你在躲我。”这不是个疑问句。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落在体检报告上:“最新的心电图显示t波异常,如果你继续熬夜的话……”
“够了!”陈明哲猛地合上课本,引得附近学生纷纷侧目。
他抓起书包冲出图书馆,冷风灌进衣领也浇不灭胸口的燥热。
十几年了,从幼儿园到大学,方临珊用心脏病这个借口,剥夺了他所有正常人的生活。
逃不开,躲不掉,十年如一日的对着她那张脸,感觉自己都快抑郁了。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方临珊的短信:「我在宿舍等你,重要的事。」
陈明哲冷笑一声,将手机调成静音。
今晚他要彻底结束这场荒诞的游戏。收拾好宿舍行李,买好南下的车票,等到午夜就翻墙离校。
这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连每个细节都清晰的如电影画面。
以至于,傍晚时分,他就照着演练的,来了个实战。
瞧瞧,他决心是多么的大呀,背包里只装了证件和几件换洗的衣物。
在远处传来保安的高喊声时,他迅速的翻上墙头,却在跃下的瞬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方临珊。
她正站在路灯下,黑发和脸颊都被灯光暖黄了,怀里抱着一个牛皮纸袋。
陈明哲僵在墙头,怔怔的看着她,他们隔着马路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
好大一会儿,小姐姐皱了皱眉头,无奈的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下来,三秒钟之内。”
这话一落,小哥哥条件反射般的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同时做好了被揍的准备。
“你想去哪儿?”
“你找不到的地方。”他盯着地面回应道,都没敢抬眼去看她。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她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了保安手电筒的光柱。陈明哲趁机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围墙。
逃跑计划彻底失败了,但某种更强烈的情绪却在胸腔里翻涌。
十几年来积压的愤怒、困惑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此刻全都化为了尖锐的言语。
“对,就是不想看到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在夜风中发抖:“仗着比我大几岁,就总是欺负我,监控我的人生很有趣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方临珊闻言,睫毛颤动了一下。月光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让那些他从未注意到的细纹突然变得明显。
她看起来疲惫极了,像是走了很远的路:“那好吧,你不用走了,我走。”
说着,就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他:“里面是你这次的体检报告,医生让下周一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姐姐看了看他,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走去。
人行横道的红灯刺目地亮着,方临珊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顿。
她头也不回地扎进车流中,白色风衣在夜晚的风中猎猎作响,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在绝望里挣扎的受害者。
“方临珊!”回过神来的陈明哲,喊声淹没在刺耳的喇叭声里。
一辆银色轿车急刹在她面前半米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嘶鸣。
司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她却好像听不见一样,继续向前走着,脚步虚浮得像喝醉了酒。
陈明哲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疯狂的追了上去,拉住了她:“你他妈的不要命了?!”
“放开!”她挣扎着,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方临珊你疯了吗?”
正在这时,红灯转绿,车流重新涌动。陈明哲不由分说地将她拦腰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对面人行道上。
方临珊在他怀里,心跳却快得吓人,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紊乱的节奏。
“放我下来!”她捶打他的肩膀,力道却软绵绵的。
下一刻,陈明哲把她按在路边的长椅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自己与椅背之间。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照出眼角未干的泪痕和嘴唇上深深的齿印。
“你赢了,方临珊你已经赢了,可以了吧,你赢了。”
他喘着粗气说道,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的落在她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