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管事刚转过回廊,便见到二人嬉笑亲密的一幕,他默默转过身,直到江澄放开蓝曦臣的手看见了他,他才转过身行了个礼:“宗主,饭菜皆已在主厅备好了。”
江澄点头:“知道了江叔,我们现在就过去。”
江管事诶了一声,再次默默退下。
蓝曦臣舔了舔被江澄咬了的下唇,低头在他耳际道:“青天白日的,我们得注意些。”
江澄头也没回道:“注意什么?”
蓝曦臣的耳尖红红:“刚才,江管事是不是瞧见我们...”
江澄这才回头,看着蓝曦臣通红的耳尖,他笑着捏了捏:“没事,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我饿了,我们先去用膳吧,接下来可忙了。”
彼时的蓝曦臣尚且不知道江澄所说的忙究竟是什么,听着他说饿,便赶着去了主厅吃饭。
吃饭席间,江澄出去了一趟,不知在江管事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对方点点头,又询问了江澄几句,随后快步离开。
蓝曦臣漱了漱嘴,就见到江澄转身回来。
江澄:“吃好了?”
蓝曦臣:“嗯,吃好了。”
江澄拉着板凳坐下:“那什么,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蓝曦臣笑道:“嗯,我一直在等你的话。”
江澄纠结片刻后,拉着蓝曦臣起身:“那现在就走吧,一会儿晚上还要去逛夜市呢。”
蓝曦臣跟在江澄身侧,在莲花坞的回廊中绕来绕去,终于在一炷香后,停下了脚步。
江澄微微低头,呼出一口气:“蓝涣。”
蓝曦臣:“在的。”
江澄喉结滚动,轻轻拉住了蓝曦臣的手,下一秒便被蓝曦臣握住。
蓝曦臣理开挡住江澄眼角的发丝:“晚吟,怎么了?”
江澄捏了捏蓝曦臣的掌心:“我,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饶是心中曾有过一丝猜想,可那道门真正出现在眼前时,蓝曦臣的眼睫还是僵硬了一瞬。
蓝曦臣视线扫过这个院子,他怎么会没看出来,这是当年江澄被温氏抓后丢到的地方,这是江家的祠堂啊。
江澄见蓝曦臣没有反应,又挠了挠他的手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倒是随便说些什么啊。”
蓝曦臣像是才跳脱出思维般,用力握紧了江澄手:“你是,彻底想清楚了吗?晚吟,进去便没有余地了......若是以后你后悔了怎么办?”
江澄一只手探到蓝曦臣的手臂上捏了捏,认真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你都不后悔,我又有何可后悔的。”
蓝曦臣目光闪烁片刻,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他只能对着江澄,轻轻点头。
江澄没使力便拉动了蓝曦臣,后者脚步一抬,再没有犹豫的随着他一起进了祠堂的门。
庄重肃穆的祠堂排放着十几列的牌位,一如蓝曦臣梦中所见那般。
江澄走到最底下的一排其中一个牌位面前,一旁摆放着几张手帕,江澄熟练的拿起,轻轻擦拭着。
蓝曦臣就站在他身后,默默的守着他。
擦了一会儿,江澄放下手中的帕子和牌位,将怀中藏着的香囊拿了出来。
他摸了摸上面精绣的莲纹,轻声道:“阿姐,方才路过旧巷时,我买下了这个香囊,你之前不是总说绣不好孔雀吗,这下不用被针扎的疼了,我给你带来了。”
“若是金子轩不喜欢,就给我托梦,我让金凌今年不去给他烧纸了。”
江澄轻轻笑了出来:“阿姐,我...带来了一个人,爹娘要是在下面生我气,你收了我的香囊,便替我说说话,好不好。”
他眉眼温柔的抚过江厌离的牌位,将手中的香囊丢进了炉中,随后转头看了蓝曦臣一眼,走到他身边,抖着手将三根香递了过去。
江澄轻颤着睫毛:“...来吧,和我一起见见我爹娘。”
蓝曦臣接过,温柔的看着江澄,轻声道:“别怕。”
江澄嗯了一声,牵过蓝曦臣的手,身后的牌位威严庄重,仿佛都盯着地下二人逾越的举动。
他们走到香炉前,将香伸进去挨着点燃,随后,蓝曦臣跟着江澄绕到了身后的蒲团上,跪地举香。
蓝曦臣目光虔诚,与江澄对视一眼后,又转头看着最下面一排的三个牌位。
江澄举着香,话在嘴边张了张,最终只是道:“爹,娘,姐姐。”
蓝曦臣也道:“晚辈蓝曦臣,问江宗主,虞夫人,江小姐好。”
蓝曦臣举着香躬身行礼,江澄也跟着蓝曦臣一同跪拜牌位。
一拜又一拜,江澄的余光瞥见蓝曦臣的动作,突然就想到了去年,在他们荒唐的主意中,那不成礼数的拜堂。
又一拜,江澄鼻尖酸涩,心中对着牌位道:“爹,娘,这三拜拜完,便算是你们也知晓我们的关系了,儿子不悔,此生遇他,两情相悦,皆是恩赐。”
蓝曦臣起身,对上江澄微红的眼角身形一顿,随后伸手扶起江澄,与他一起将香插入香炉中。
蓝曦臣想摸摸江澄的眼睫,可对着祠堂,手中动作一变,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还好吗?”
江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又跪在了蒲团上,蓝曦臣见状,一掀衣摆,也跟着他跪了上去。
江澄跪的笔直,他对着眼前的牌位,缓缓道:“爹,娘,江家的下一代宗主,我会亲自物色来培养的。后面几十年的光阴中,我会用我所有的能力,在亲眷弟子中,选出下一位接班人,我保证,只要云梦江氏还姓江,莲花坞就还在,一切都不会变。”
江澄的眼神转到江枫眠的牌位上,认真道:“阿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家训,孩儿不忘。”
江澄再次俯身行礼,蓝曦臣定定的看着他,随后举手对着牌位道:“晚辈发誓,会用余生,与晚吟一起为江蓝两氏的下一任宗主负责.......也会用余生,去疼爱他,照顾他,陪伴他,此诺若悔,五雷轰顶,身死无庇。”
江澄甚至来不及去捂住蓝曦臣的嘴,就见他重重的朝着牌位磕了一个头,随后拉着江澄的手,又磕了两个头,这才缓缓起身。
江澄拉着蓝曦臣出了祠堂,不可置信道:“你在里面乱发什么誓!那是祠堂,你疯了吗!”
蓝曦臣用力握住江澄的手:“我知那是祠堂,所以才立下重誓。”
江澄怔怔在原地看着他,蓝曦臣在四处瞧了瞧,拉着江澄走到了围墙后。
蓝曦臣:“晚吟,我可能给不了你与长辈同伴相见证的婚事,刚才在祠堂中,拉着你拜的那两拜,便算是我们拜了天地和你的父母,结为道侣。剩下的一拜,便在我父母灵位前补上,你可愿意?”
江澄重复道:“结为道侣?”
蓝曦臣摸了摸他眼下:“嗯,你愿意与我结为道侣吗?”
江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蓝曦臣,随后咬了咬下唇,一鼓作气扑进了蓝曦臣怀中:“废话!我...当然愿意。”
从此以后,孤身一人,再不是形容他自己。
蓝曦臣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忍不住抱着江澄的腰转了一圈又一圈,将他放下后,又道:“那你可不能反悔。”
江澄一拍手:“我也可以发誓!”
蓝曦臣拉下他比誓言的手:“不用,我向你许诺就够了。对你说的每一句话,许的每一件事,都作数。”
...
人挤人的云梦街道,江澄拉着蓝曦臣的手穿梭在人群中。
他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现在终于吃到了最后一颗,江澄将木签子丢到草丛边的废篓中,转头看着蓝曦臣还在吃第三颗。
他好笑的叉着腰道:“泽芜君,你这速度不行啊,糖葫芦就是要一口一颗才好吃。”
人群太过吵闹,蓝曦臣不得不靠近江澄一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江澄靠近蓝曦臣耳边,大声道:“我说,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像茉莉,哈哈哈哈哈哈!”
江澄大笑着躲开蓝曦臣企图捏他腰的手,东躲西躲的,差点撞到了人群。
江澄跑到台阶边上,气喘吁吁的笑道:“你怎么这么小气啊,我都不能笑你了吗?”
蓝曦臣也追上了他的步伐,没有反驳江澄的话,他道:“晚吟这是用词不当。”
江澄无奈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他眼角眉梢飞扬极了,话音刚落,拉着蓝曦臣的手便穿过一道道的人流,毫无顾忌的朝前跑去。
江澄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竟意外的让蓝曦臣感到了幸福。
他看着江澄的发丝飞舞,眼睛亮亮的像是盛满了烟火。
对...烟火?
“砰!砰!”
“砰砰!”
“快看快看,放烟花了。” “我看到了,哇,我的天,太美了!”
“我去叫我媳妇...诶,我媳妇呢!我媳妇呢??秀娘!!”
“别挤啊!!我儿子还在你腿边上呢!!”
蓝曦臣的耳边飞快传来周围人说的话,又飞快消失,他的身体被江澄带着往前小跑,但他的眼睛却只能看到江澄偶然笑着回头时,里面炸开的烟花。
江澄将被人挤散的几缕头发随意的甩在脑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不爱逛云梦的夜市了。”
蓝曦臣定定的看着他,只是瞧着瞧着,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本只是肩背小幅度的抖动,笑到最后,他再也没有顾虑的大笑出声,笑的是那样开怀,那样开心。
江澄站在原地,被蓝曦臣大笑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后又像是被感染了似的,莫名其妙的与他笑成一堆。
无关有没有人看他,有没有人认出他,他此刻只想和蓝曦臣放肆在这个热闹的夜晚,开怀大笑。
而不知过了多久,笑声终于渐渐淡下。
江澄拉着蓝曦臣来到桥边的柳树下,春天之后,柳树抽条似的长得飞快,在河边垂着它的发丝。
水面上倒影,灯火璀璨,行人来往的挤来挤去,手中拿着的灯笼仿佛成了此刻最好的开路牌,为自己挡开一方小天地。
江澄站在树下,在矮着蓝曦臣一步的台阶中仰头看他,他问道:“蓝涣,你今天开心吗?”
蓝曦臣的眼睛也倒映着光影,他的眼睛弯弯,就像他们身旁的那座拱桥:“看不出来吗晚吟,我想这是我今年最开心的时候了。”
江澄闻言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低下头:“虽然今年才刚开始,但我会努力让你每天都开心的。” 毕竟,他们现在是道侣了。
四周吵闹,他们站在昏暗的树下,遮住许多视线和光亮,只能离得很近很近才能听见对方的话。
江澄抚上蓝曦臣的侧脸,道:“刚才的烟花好看吗?”他眼睛亮亮,是树影也遮不住的光芒。
蓝曦臣没忍住在他的眼睛落下一吻:“嗯,好看。”
江澄笑着离蓝曦臣又近了一点:“想不想看更好看的?”
蓝曦臣又吻在他的眉心:“我已经看到更好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