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室的人顷刻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蓝曦臣身体还有些虚热,他默默的掀开被子的一角,拉着江澄的手晃道:“什么时候来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喉间一痒,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江澄见状急的将蓝忘机扔给他的药包打开,迅速捡了两枚药丸递到蓝曦臣嘴边:“张嘴!”
蓝曦臣听话的含住江澄递来的药丸,又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杯,才终于咽了下去。
只是咳嗽仍旧没有止住,江澄在一旁干着急,不知想到什么,他脱下袜子和外衣外裤,爬到了床的内侧,然后拿开枕头,绕到蓝曦臣身后抱住了他的后背。
后背暖意袭来,蓝曦臣的咳嗽竟真的缓了下来,他还未开口,便听江澄说:“从前我咳嗽不止的时候,阿爹就是这般给我暖背心的,他说后背暖和了,就不会咳的那么辛苦了。”
蓝曦臣听着江澄的语气十分平常,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原本灵光的大脑此刻却仿佛生锈了一般,转不起来。
察觉到肩膀的重量,是江澄将下巴放了上去,蓝曦臣反手到后面摸了摸他的头,巧妙的转开话题:“今天晚上是不是一路走石阶上来的?”
他语气温柔,让江澄忍不住想要挨的他更近,于是他把脸颊缓缓贴到了蓝曦臣的脖子上,偏高的体温让江澄的心也温暖了起来。
他黏糊糊道:“嗯,一路走上来的,今晚刚到。” 他亲了亲蓝曦臣的脖子,对方身上的味道太久没闻到了,他此刻甚至不想抬头。
蓝曦臣放任江澄撒娇般的亲近,捏了捏对方的手指:“累不累?下次若是来的太晚了,直接御剑上来吧。”
江澄:“这怎么行,不可徇私啊泽芜君。”
蓝曦臣笑笑:“偶尔几次,家规我会抄的。” 他缓缓靠后,彻底倚在江澄的怀里,“药效好像还没上来。”
江澄紧了紧怀抱:“刚才...蓝老先生看见我了。”
蓝曦臣回头的动作一顿,江澄又道:“那个时候我还在被子里拉着你的手。”
蓝曦臣:“嗯,我知道,我都看到了。”
“那,怎么办?”
“为什么这样问?”
“感觉他生气了。”
蓝曦臣握住江澄放在自己身前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晚吟,还记得在云梦,我们互表心意的那天吗?”
江澄闻言在蓝曦臣的肩上点了点头。
“满塘的莲叶中,我对你说,我们相爱意味着我们身后的家族将排在你我身后,意味着流言蜚语的滔滔不绝,意味着两家的长辈可能会让我们分离。”
蓝曦臣没有回头,但江澄却能想象的到他说这话时,那双认真的眼睛。
“晚吟,你知道你那时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你说对我说,这天下之大,不存在着不能喜欢的人。”
【蓝涣,天底下根本就不存在着不能喜欢的人 ,我背后有家族,有使命,你也一样。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相信自己的选择,哪怕我们将来没有扛下世俗的制约,我也不后悔现在的选择。】
蓝曦臣回头去寻江澄的眼睛,轻声道:“你还记得吗?”
江澄眼眶微红:“嗯,我记得。”
蓝曦臣轻轻抚上江澄的侧脸:“所以,不要担心那么多,叔父不会阻拦我们,他不会的。”
江澄正欲说话,蓝曦臣看出了他的担忧,又道:“即使他不祝福我们,也没关系的晚吟,因为此生选择道侣是我们独有的权利。既然我们双方都互相同意,那其他人的话,我们可以不听。”
江澄闻言终于笑了:“我明白了。” 他拿过一旁柜子上的水递给蓝曦臣,不安的心也找到了落地点。
江澄:“只是怕他生你气,蓝涣,明日我们便去坦白一切吧,无论你的叔父祝福与否。”
“晚吟,其实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 江澄疑惑道。
蓝曦臣抿了抿唇,道:“早在去年秋季的清谈会时,叔父就已经知晓我们的事了。”
江澄一怔:“...你别告诉我,我画糖画时,你叔父突然离席,是因为我?”
蓝曦臣眼中笑意浮现:“嗯...也不算,更多的是因为我,因为我看你的眼神忘记收敛点了。”
“那有什么区别!还是因为我啊!” 他震惊的低下头,努力回想当时有没有什么夸张或丢人的举动。
少时在云深不知处听学时,从不怕先生老师的人,此刻不得不在心中细细回想自己当时的一举一动有无不妥。”
蓝曦臣可能是察觉到了冷意,他将毛毯裹向江澄,随后拉着他躺到了床上。
“哎,我还没沐浴洗漱呢!”
蓝曦臣安抚道:“深更半夜了,明日早上起来再洗。”
迟来的药效终于发挥,蓝曦臣头脑昏沉,却还记得脱下江澄的中衣:“穿少点吧,一会儿半夜怕你热出汗了。”
江澄:“怎么可能,这位病人,你以为现在是夏天吗?” 手却听话的将衣服折好放在柜子上。
江澄刚躺下来,蓝曦臣便靠了过来,将江澄转了一圈,后背对自己:“怕传染了你,背对着我放心一点。”
蓝曦臣环住江澄的腰,将他拉到了自己怀里,这下江澄明白蓝曦臣为什么会说热了,因为他身上的体温真的烫的不行。
蓝曦臣还将他裹在毛毯中隔绝了空气,还好初春的夜晚仍旧带着一丝寒意,否则江澄说不定真的会远离背后的人。
他挪了挪身体,找到了蓝曦臣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扣在手心中,嘟哝道:“怕传染我,你还让我和你睡一起。”
身后传来很轻的笑声:“是,怪我太想晚吟,所以忍不住放肆了。”蓝曦臣将江澄拥的更紧:“体谅我一点。”
江澄的唇悄悄勾起,却不答话,手中无意识的捏着蓝曦臣的修长的指头把玩。
不知过了多久,江澄听到耳边的呼吸平缓连绵,知道蓝曦臣抵不过药性,已经睡着了。
江澄才在蓝曦臣的怀里悄悄转了个身,面对面的看着蓝曦臣,被他抱在了怀里,才终于有一丝与他见面的真切,他用气音低声道:“其实吧,蓝曦臣,你不说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的。”
所以才在春天抵达时,马不停蹄的就来找你了。
江澄不介意与蓝曦臣面对面的睡觉,他悄悄吻在蓝曦臣的下巴上,随后才放松的闭上眼睛。
烛台上的蜡烛终于燃尽,江澄也沉沉睡去。
...
第二日的天气似乎格外晴朗,江澄向来醒的早,哪怕是前一晚熬了半夜也影响不到什么。
他缓缓睁眼便对上了蓝曦臣的双眼,对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昨日来了云深,后半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江澄闭了闭眼,摸索着蓝曦臣的皮肤,发现温度降下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澄摸了摸蓝曦臣的脖子:“感觉好点了吗?”
蓝曦臣埋首在江澄的颈窝:“嗯,舒服了很多。”
江澄:“那就好了。” 江澄拍了拍蓝曦臣的后背,“我昨日忘了问你,你怎么会感染了风寒的?”
蓝曦臣:“前些日子太忙了,去后山又淋了场春雨回来,也可能是好几年没生过一场病了,故而这次来势汹汹。”
江澄闻言轻轻拨开蓝曦臣的长发:“嗯,没事,允许你在我身边的时候生病。”
蓝曦臣低低笑了:“什么叫在你身边的时候生病?”
他胸腔震动,江澄也带了些笑意道:“别人照顾你,我怎么放心。况且,我看寒室昨夜一个人也没有。”
蓝曦臣抬起头:“那是因为我不习惯别人进我卧室,故而门生都不敢进来。”
江澄放开蓝曦臣的手,替他拉了拉滑落的被子:“是么,那为何去年我还住进来了。”
江澄靠近蓝曦臣:“那时,我俩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泽芜君。”
蓝曦臣好笑的捏了捏江澄的耳垂:“道理都在你那儿去了,我可记得是晚吟要求住在一起的。”
江澄:“我何时那样说过?”
蓝曦臣:“你说不能离我太远了,还要挨着寒室,但是寒室周围没有客房。”
江澄:“那是因为小木屋被人住了!”
蓝曦臣:“可你还说离不得我。”
江澄气笑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万一是你记错了。”
蓝曦臣也笑了,他打笑江澄道:“不会的,我记性一向不错。”
“宗主。”
两人话还未说完,就听院外的门生喊道:“宗主,早膳送来了。”
蓝曦臣一顿,坐起了身,随后掀开被子下床,江澄连忙将身上的毛毯披到他身上。
蓝曦臣走到门边,道:“送了一份?”
弟子:“是,一人份的。”
蓝曦臣:“嗯,再去准备一份来。”
弟子:“是。”
院外的脚步声消失后,蓝曦臣才打开了门,将食盒提了进来。
他将盒子放在桌上,随后回到卧室,坐在了床上,他摸了摸江澄的头发,问道:“是想再睡会儿还是我吩咐人去准备热水沐浴?”
江澄在床上滚了滚:“去叫人准备吧,多准备些。” 他爬起来贴到蓝曦臣耳边悄声道:“我们一起洗。”
蓝曦臣看了他一眼,无奈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