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闵、文!”江澄咬牙切齿的喊道,唤的那白衣少年缓缓回头。
他的目光中带着茫然和恨意,以及无数种江澄看不懂的情绪堆放在眼底,让江澄突然觉得看不透他。
少年嘴巴微动,开口无声说了什么,但江澄还是从他的唇形中认出了他的话,他在叫他,他说:“阿澄哥哥,原谅我。”
江澄青筋暴起,他颤抖的手被蓝曦臣握紧,江澄回神冷静的一瞬间,他才发现少年对面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人。
不知为何,光是见到那人的背影,江澄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便是徐氏的现任家主,徐若间。
蓝曦臣总觉得事情不止这么简单,他拉住江澄,示意他不要打草惊蛇,二人才真正迈步走进院子。
直到真正的进入这个院中后,视角才被放大。
四处堆积而成的尸体,沸腾锅中扔进去的人,等一下...江澄双眼猩红狠狠的看着某处。
锅里的是万润、万玉两兄弟!
江澄大吼一声,提着紫电一鞭子掀飞了那沸腾的石锅,他这边的动静终于吸引了徐若间的注意。
对方突然回头,视线停留在江澄的身上一秒后,他眯了眯眼,又迅速看向破碎的石锅。
“不!!” 他大喊一声,猛的扔下手中的药稿,朝着石锅冲了过去。
徐若间跪地抱起紧紧闭着双眼的双生子,用手狠狠的拍打他们的头,而这时的江澄早已走到了他的身后,紫电应声而起,发了狠的抽打在徐若间的背上。
这招下了死手,江澄清楚,蓝曦臣清楚,徐闵文也清楚。
徐闵文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可江澄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阻止不及。
这时,一剑光突然炸开在江澄眼前,江澄手中的紫电被挡偏了几分,那一鞭子,原本是落在徐若间背心上的,而现下擦着衣服,直直落在了地上。
紫电落下,那石子路直接被劈开了一条口子,不敢想象,如果这鞭落在徐若间身上,他该如何去和阎王说明自己的罪孽。
江澄突然停手,他认得那剑光,是蓝曦臣的朔月。
他拿着紫电的手微微颤抖,江澄回过头去寻蓝曦臣的身影,而对方也快速来到了他的身边。
“蓝涣,你别阻止我,我要杀了这个畜生!”江澄眼中的血丝布满,看的蓝曦臣心惊不已,他上前一把将江澄按在怀里:“嘘,晚吟,放松,放松,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知。但若你现在杀了他,我们就什么都挽回不了了,冷静下来..你不想这样的,对不对?”
蓝曦臣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冷静,对江澄来说,是世上最好用的安心剂。
江澄深吸几口气,低头退开了蓝曦臣的怀抱,他抬眼看到了徐闵文跑到一半停步的地方,隐忍片刻后,压着怒意走了过去。
蓝曦臣看到徐若间被江澄的鞭子抽的衣服边缘全碎成了一块布,而对方依然抱着那对双生子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极了疯癫者。
他嘴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差一点,就差一点。’
而江澄这时已经走到了徐闵文面前,他刚才不是没有看到少年想要阻止他的模样,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同他多说,失望已经积攒够了。
他只能紧皱着眉头狠狠道:“万医师一家在哪儿!?”
江澄不想去纠结是谁将他们带走了,他只想求对方一个平安与否。
石锅里的孩子让他哽咽,他根本不敢去想象他们的亲生父母要是看到这般景象,该如何。
可阿闵眼中的悲戚让江澄心下一凉,他目光呆滞的随着对方的动作看向石锅旁的尸体,不出意外的对上了万夫人的眼睛。
只是对方的眼中再也没有昔日的光芒,那个笑吟吟拉着江澄说话的人,如今死不瞑目的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的望着石锅的方向。
江澄头脑发胀,他根本不敢想象万夫人是否亲眼看到了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被活活扔到了锅中。
她浑身赤裸,江澄只望过去一眼便狼狈移开了目光,他一瞬间只觉得呼吸困难,无名的怒火快将他浑身都点燃了。
他一把推开徐闵文,亲手将乾坤袋中的外衣取出来披在了万夫人的尸身上,也就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江澄才看清了她手掌和指甲上的血污,江澄甚至能想到对方因为挣扎痛苦而用力握到指甲具断的模样。
他狠心闭了闭眼,压下奔涌的杀意。
身边散落的各种衣物和尸身中,江澄再次看清了周围的人。
酒楼推杯换盏的紫衣卫,要带着他去校场武试的红衣卫,就连他入府见到死气沉沉的那些家仆们,都死在了这儿。
徐若间这是将这座府邸的人都杀了吗?
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疯了吗?
江澄目光殷红的回过头去看那抱着两个双生子的人,却猛的发现他怀里的孩子变了模样,不对,应该说是,那原本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相貌完全长开了,像是突然长大了几岁。
蓝曦臣显然也是看到了这一点,他眉心紧皱的看着徐若间,对方的年龄该是中年而已,可他除了体态未变,其余的一切看起来苍老无比。
蓝曦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情况,他上前打算一探究竟时,阿闵却在这时冲到了徐若间的面前,伸手挡住了蓝曦臣的靠近。
少年吞咽了一下,磕磕碰碰的说:“曦臣哥,你先别杀他...我还有话要问他,不弄清楚,不行,求你。”
蓝曦臣对上徐闵文的眼睛,这才发现少年眼睛里面泪意和恨意连绵。
他垂下双眼,不再迈步上前,默许给了少年一些时间。
阿闵低下头,声音平缓道:“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放火是迫不得已,我若不那么做,万夫人她就得死在那儿,可我没想到,我爹会那样做...我还是没有阻止他...我...救不了任何人。”
他捂住头,悲痛的哭喊,如同迷路的小孩失去了最后的烛火,如今再也没有谁能去劝导他,带他走出黑暗。
不对,或许是有的。
蓝曦臣看了一眼阿闵后,迈步走向了江澄,他从袖口掏出帕子,替江澄擦干净手上不小心粘上的血污,带他离开了那堆尸山。
江澄有着片刻愤怒,但最终还是以及大局为重的压了下去。
他心中想,如若过去注定发生了这件事情,那他毫无办法,可能上天也在想办法将他与蓝曦臣支开。
他看见徐闵文抱头痛苦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或许是错怪对方了,少年仍旧是蓝曦臣口中的稚子,是会心疼株洲外城的少宗主,也是会对自己毫无设防的阿闵。
江澄看了蓝曦臣一眼,蓝曦臣对他点了点头,他怔然片刻,迈步走向了少年。
这一次,他没有恨铁不成钢,没有愤怒他为何又走了老路,在意识到自己因为太多担忧而听信一半的话去怀疑他时,江澄早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带着些许愧疚,一步一步靠近了少年,江澄将手搭在对方的头上:“阿闵,我要向你道歉,是我不够信任你...但你如今还不能崩溃,你不是还有问题要弄清楚吗?去问,去了解,别让自己的幻想毁了自己。”
说着,江澄抬眼看向徐若间,冷冷道:“等你的账算清楚了,我也要好好算算与他的总账了。”
包括界中的一切,为以前他救下的少年也好,如今的万家也罢。
他拍了拍少年的背,一鼓作气的将他拉起来,少年看着江澄,如同幼子寻求庇护般,他一下拥住江澄腰,又迅速放开。
阿闵转过身看着抱着双生子疯疯癫癫的父亲,没忍住还是红了眼眶。
他举起手中的剑,颤颤巍巍指向徐若间:“...爹,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有真心把我当作你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