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看见那两个男人时,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着约莫四十多的男人腰间挂着半块玉佩,是在外城万夫人身上玉佩的另一半。
思及此,蓝曦臣将目光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想来这便是他们的爹了。
见着对方胡须花白的模样,蓝曦臣有一瞬间觉得很熟悉,但却抓不到熟悉的点。
那二人见着推门而入的人,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阿峰率先开口道:“老头,这是新来的医师,交给你了啊!”
那老者眯着眼睛看向蓝曦臣,并没开口,只是轻轻点了个头便继续忙活手上的事。
倒是另一个中年男子稍微在蓝曦臣的身上停顿了一会儿。
阿峰对着蓝曦臣道:“行吧,我人也带到了,现在该去复命了。记得,别乱跑,就在这个院子里待着,跟着那两位了解一下徐府的药膳,有什么事再说吧,走了啊!” 他挥挥手,不等蓝曦臣答话便离去。
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不对,或许说只有那位中年男子和蓝曦臣遥遥相望。
蓝曦臣暗中观察,见这个院子里面真的只有他们三人后,他回过头去,将院中的大门牢牢关紧。
他巡视二人一眼,对着年轻一点的男人启唇:“可是...万先生?”
那中年男子也没想到对方能认识自己,他无措片刻,以为蓝曦臣是他曾经救治过的病人,可 他却没有印象了,便只好尴尬的笑道:“正是正是,敢问...这位公子是?”
那老者闻言也抬头看了过来。
蓝曦臣施施然作礼道:“一位江湖客罢了。只是我途径外城时,遇见了您的夫人,她向我托我前来寻二位。”
在蓝曦臣说到外城时,那老者早已丢下手中的药丝,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那名唤老万的中年男子眼中波光闪过:“可当真?!您真见到我夫人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余光便瞥见了老者蹒跚的脚步。
他和蓝曦臣同时朝着对方走去,老万赶紧扶着老者,他叹气道:“爹!您慢点儿啊!摔着了可怎么办?”
蓝曦臣也道:“您二位不必着急,夫人虽怀有身孕,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她并无大碍。”
如果一开始老万还不可置信的看向蓝曦臣,这次他则是完完全全相信了,他泪眼婆娑的拉着蓝曦臣的衣袖:“可当真?可当真?!念儿真的无事吗?!”
蓝曦臣微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手:“放心,夫人无碍。”
只是...
蓝曦臣对上老万的眼睛,严肃道:“只是...外城人的病情格外严重,虽然暂时没有察觉到传染的风险,但我认为,粮食的不足和人数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万着急道。
那老者此时开口:“这位公子,外面的病情我在研究,只是还需些时日才能有结果...阿念她...” 谈及女儿,一向板正的老人,终究还是红了眼眶。
老万紧紧搂住他佝偻的后背:“爹...是我没本事,只能送她出城...她还怀着身孕...我...”
老者呼出一口气,挤了挤眼睛:“行了,小万。若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们也不会做这个决定的。就,别再后悔了...阿念若是留在内城,谁又知道徐若间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算了...算了...现在知道她和孩子平安无事便是最大的安慰了。我们只要把解药配制出来,让这位公子带出去,也算是对得起株洲的百姓了!”
“是...” 老万垂下脑袋。
蓝曦臣理了理思绪,才开口道:“敢问,您二位是要帮徐若间做什么吗?”
那二人对视一眼,踌躇片刻还是道:“他...哎,这徐宗主也没仔细说,反正就是想要一些神神怪怪的药,我们哪里做的出来嘛!”
蓝曦臣道:“神神怪怪的药?”
那老者叹气一声:“...他想要医死人肉白骨的药,当今世上,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蓝曦臣思虑片刻后,正色道:“您二人先继续研制外城的药,研制好后,我们立马出去救治外城的病人...至于徐府所要之物,不用管。”
那二人脸色瞬间有了光,他们连哎几声,刚准备抬步,便停在了原地。
脚上还有枷锁。
蓝曦臣明白他们的顾虑,于是立刻道:“放心,现在不斩断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先生,您制好这药,还需多久?”
老者道:“还需要二到三日不等,不过快了,就这几天一定可以研制出来。”
蓝曦臣闻言点头,终于笑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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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随着红衣卫来到校场前,再次路过了白衣少年所跪的院外。
身后回廊的脚步声,似乎没有惊扰到对方一点。
江澄回头看去,少年挺直的脊背仍然毫无放松的模样,他心里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一直未曾从少年的背影中收回。
所以在前面的红衣卫停下脚步后,他毫不意外的撞上了那人的后背。
“看路!”
那红衣卫一脸无语对着江澄道。
江澄自知失态,他轻声道:“抱歉。”
可这轻飘飘的一声,偏生随着回廊的风声吹到了少年耳中。
原本挺直的背脊泛起了一丝波动,那少年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向身后。
回廊一排排的流苏被吹的四摇八晃,徐闵文的眼神精准无比的定在了一身紫衣的江澄身上。
“阿...”
在对上红衣卫的脸后,徐闵文迅速收起了口中尚未叫出的那句。
不可,局势未定,不可...
只是,看着江澄,他再做不到无动于衷...
膝盖是如此的疼,大腿发麻到没有知觉。
少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四周的护院仍然在走着,他不敢露出任何脆弱的模样,只好站在原地,等着双腿恢复知觉。
他喉咙吞咽,对着回廊的红衣卫开口道:“...这是谁,你要带到哪里去?”
少年人的声线是那么清脆明朗,与江澄记忆中的声音划分了一个浓厚的分界线。
也让他再次醒悟,这是过去,是从前,是他还可以改变的开始。
蓝曦臣曾问过江澄恨不恨这个少年,他那时答不知道,其实不知道这个答案何尝不是变相的不恨或是,不那么恨。
他想杀掉未来的徐闵文,但不是现在的。
他仍然无法原谅当时的徐闵文对蓝曦臣的所作所为,可是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年,一双桃花眼干干净净的盯着自己,高高束起的马尾是那么有活力,白衣着身的他看起来是那么无害。
江澄非常想弄清楚这些年他究竟在徐府经历了什么事,才能使得他在将来会如此性情大变、杀人如麻。
白纸不会自己变脏,他只能被染黑。
红衣卫拱手对着少年道:“回少主,是外人前来徐府应征武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