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家医师赶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堆少年抱着打笑,你推我一掌,我给你一拳的和蔼景象。
地上哪儿还有什么昏迷的人?!
他擦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胖胖的弟子,看着敦实的很,跑起来连他这个成年人都追不上。
这也是为什么魏无羡让他跑腿的原因了,别看人家胖,跑起来,他们师兄弟没一个能赶得上的。
想着他风风火火找到自己的样子,声音哽咽的直接把正在晒药的江医师吓的不行。
结果着急忙慌的赶来,就看见这幅景象。看见这些个半大的孩子,竟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谁。
他低头就看见那个胖弟子在悄悄抹眼泪,突然就笑了起来,还骂什么呢?行医的不就是最喜欢看到这种平平安安的场面了吗,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然后他的笑就定格在了脸上。
“…夫人,您也来了。”
江医师拿着袖子擦了擦早就干了的汗,他看见虞紫鸢出现的一刻,脑子就一个想法。
—那堆少年要完
果不其然,江医师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后,后面弟子以江澄和魏无羡为首的,笑声戛然而止。
蓝曦臣看着这个静止的场面,没忍住去看了江澄,只见那张少年脸上刻画出来的紧张不亚于身后的那些少年。
这让蓝曦臣感到很奇怪,这是江澄的母亲,身为母亲为何见到自己的儿子还会如此的高傲冷厉?
蓝曦臣没有答案,就见少年江澄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小声道:“阿娘”,魏无羡也低头道:“虞夫人”。
后面的弟子像是才回过神来,都挨着行礼道:“虞夫人”。
金珠银珠去查看了小弟子一番,确认活蹦乱跳后,向虞紫鸢点了一下头。
便听虞紫鸢冷笑道:“好啊!我看江枫眠不在你们是要翻了天了,都给我滚回去!”
顿了一下后,他看向江澄和魏无羡道:“给我去祠堂跪着,今晚不叫你们都不准起来!”
说完一挥衣袖,带着金珠银珠走在前方,剩下一堆光着膀子的少年以及一脸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医师,慢吞吞的走在后面。
江澄和魏无羡对视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心想今晚要饿肚子了。
蓝曦臣也听说过虞夫人的脾性,只是没想到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他好像知道江澄长大后的脾气随谁了。
只是看着眼前这愁眉苦脸的少年,他现在最大的烦恼应该就是下一顿吃什么了吧。
蓝曦臣明白,随着事件的走向,这样不谙世事的少年长大后脾性会变得果断狠厉。
但也正是因为他知道后面江家会发生什么,现在才会如此沉默。
他跟着稍稍亮了一点的白光,听着云梦的热闹,再看着眼前那些唉声叹气的少年,蓝曦臣不愿意去想象江家灭门时的情形。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原本乘凉的王大娘,以及之前和王大娘搭话的中年人,悄悄的走到后面塞给了江澄和魏无羡两包吃食。
那两名少年见状赶紧收好,朝二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悄声说了一声谢谢大娘和嫂子。蓝曦臣笑了笑,心下了然,看来他们是惯犯了。
挨着江家的商贩都了解他们的情况,知道虞紫鸢一旦抓他们回去,定是要饿上一顿长长记性的,于是便悄悄塞给了那两人。
看他们二人还笑得出来就知道情况还不算太糟糕,一人摸了一下头,就回去继续守着铺子了。
不得不说,蓝曦臣很喜欢这样的温馨,他和蓝忘机常年久居云深,从来没有和姑苏的百姓们如此亲切。
更或者是,如果他俩换一身衣服,不再佩戴抹额,或许有的人都识不得他们是姑苏蓝氏的人。
如此,蓝曦臣也总算知道大大咧咧的魏无羡初到云深对自己弟弟的吸引了。
他的出现,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下了一场细雨,单听滴落水面无声,但是溅起的涟漪却久久不散。
...
蓝曦臣看着那些少年挨着走去校场罚站,白光却直接将他带进了江家祠堂。
两个少年此时已经穿好了干燥的衣物,他们的脊背挺的笔直,蓝曦臣走近听,还能听见两个人互相小声说话的内容。
江澄:“幸好王大娘和隔壁嫂子给了我们几个大饼,不然我们今晚可不好受了。”
魏无羡唉声叹气道:“要是师姐在就好了,她一定会给我们送排骨莲藕汤来。江澄,我好想师姐啊。”
江澄瞪了旁边那人一眼道:“我看你就是嘴馋!今天挖莲藕挖的那么起劲,也没听见你说一句想阿姐的话。”
魏无羡嘿了一声:“江澄你怎么能这么说。今天那是在比赛,比赛知道吧,不能分心的!我可不想某人输了又找借口耍赖。”
江澄听见这话立刻大声道:“魏无羡!你说谁耍赖,我什么时候耍过赖!别偏头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魏无羡偏头揉了揉耳朵:“好好好,我耳朵要被你吼聋了。你没耍赖,是我找的借口行不行。哼,难道你敢说你一点都不想师姐做的排骨莲藕汤吗?”
江澄:“我...”
江澄我了半天,最后还是肚子响了起来,他垂下头去,道:“我又想姐姐,又想吃饭。”
仿佛是为了配合江澄,魏无羡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他们二人耷拉着脑袋,生无可恋道:“咱俩下午就把东西吃完了,现在饿的话,晚上可怎么熬啊…”
到底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还没到辟谷的时期,又正在长身体,一顿不能吃饭,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蓝曦臣好笑的看着背对着他的江澄,没有发现,原来以前的江澄性格竟然如此鲜活。
听着他们两个的谈话,蓝曦臣觉得有趣极了,他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来,如果在年少时就认识江澄,那自己一定会很乐意天天和江澄聊天相处的。
想法出来的瞬间,蓝曦臣忽然意识到,是的,是有的这样的机会的。
他们少时就来蓝家求学了,虽然那时半大的少年已经成熟很多了,但是性格还是一样没变。
蓝曦臣回想那时自己在干什么,竟然破天荒的有点记不起来,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那年的云深很热闹。
然后二人随着自己和忘机去抓邪祟,再有一点印象就是江家宗主亲自来接他们回去了,而自己至始至终都没和江澄有过多余的交流接触。
蓝曦臣自持不是愿意后悔之人,哪怕是发生了金光瑶一事,他都觉得是命定该是这样,不管重来几次,金光瑶和聂明玦都会做出相同的决定,这也就是一直困扰着他的一个死局。
但是现在,他突然妄想着,如果时间真的能回溯,那么他在云深见到江澄的第一眼,一定会主动走上前去。
不仅仅是因为想交朋友。
而是那个时候的江澄,没有父母双亡,没有亲友背叛,没有姐姐离世,他只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江澄。
他想亲自去和那个少年说说最无聊的事情,讲讲自己又做了那些梦,看着他因为嘲笑自己偶尔露出的愚蠢,轻轻挑起的单薄唇瓣。
而不是只能像现在这般,做一个局外人去旁观江澄的过去,遥遥望去却不能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