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福晋欲言又止,嗓子发干。
长春宫内室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之中,皇后却好像知晓了什么一般。
她这一刻却羡慕起毓秀来,毓秀有姑母护着,有祖父护着,毓秀死后,皇上动了心思让她宗族的妹妹入宫,瓜尔佳氏却未曾再送女儿入宫。
若是放到富察氏一族,恐怕自己若生不出,接着便会有庶妹入宫了。
富察氏一族的女子都是为男子铺路的垫脚石罢了。
富察氏一族能有很多个女儿,可是自己的女儿只有锦瑟。
看这样子,皇上还未发怒,不发怒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富察福晋不知皇后所想,只上前宽慰道:“娘娘,虽然锦瑟是嫡出公主,到底是女儿身。”
“您如今是中宫,还得倚靠着前朝。”
“娘娘总要顾念着亲缘,好好将养身子啊。”
皇后不愿再听下去,只惨笑着:“莲心,送富察福晋出宫。”
这一声唤的是富察福晋,而不是额娘。
莲心上前请了富察福晋出了长春宫,皇后一人倚靠在床榻前想了许久,从大婚,想到在长春宫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
夫妻欢好,琴瑟和鸣?
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来人,去请了皇上。”
养心殿中的皇上见着长春宫的小宫女,怯弱的说着:“皇上,皇后娘娘唤了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她见了皇上有些害怕,她是今日内务府刚刚拨去的小宫女。长春宫大批量的宫人换血,让她敏锐的感知到长春宫出事。
可是皇后让她来当差,她又不能不来。
皇上挥了挥手,正打算说出不去。
小宫女立马跪在地上:“皇上,娘娘说事关毓贤皇贵妃的死讯。”
皇上想到了毓秀,还是起身,朝着长春宫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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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内。
莲心在一旁伺候着皇后,她轻声说道:“福晋走了。”
“嗯。”
“福晋临走前让奴婢劝娘娘,好生将养身子,为富察一族考虑。”
“嗯。”
皇后想也不用想便知道额娘交代了什么,出身世家大族,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悲哀。
当进忠一声:“皇上驾到。”
他的声音锐利,划破了长春宫中的宁静。
随后,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踏入了长春宫,声音也一同响起。
皇上端坐在长春宫内室的一旁雕花椅子上,问道:”毓贤皇贵妃的死因是什么?“
皇后扶着莲心的手,艰难的下了床榻,她摘下耳边的东珠,跪在了皇上面前。
“是臣妾。”
“是臣妾嫉恨毓贤皇贵妃,是臣妾指使嘉惠贵妃做的。”
“臣妾一人所为,臣妾愿写下罪己诏,还请皇上顾念锦瑟,不要为难于富察氏一族。”
皇上怒不可遏,上前踹了一脚皇后,这一脚正踹在了皇后的心口之上,她发出一声闷哼,又快速的跪好。
“皇上,还请皇上顾念锦瑟,锦瑟是一个公主,给锦瑟留有一分体面。”
“臣妾所犯之错,愿写下罪己诏,全是臣妾一人所为。”
“富察琅嬅,为何?”
“毓秀可有得罪于你?”
“你为中宫,朕该给你的体面都给了你,为何?”
皇后从地上抬起头来,就跪在皇上的面前不远处,她自顾自的呢喃道:“臣妾入府到如今,若说臣妾有什么不愿的便是皇上您自己。”
“大婚之夜,皇上去了娴贵妃房内,将臣妾的脸面踩入了泥土里。”
“造成如今的局面是皇上您啊。”
“是皇上您和娴贵妃的情分。”
“毓贤皇贵妃是因为皇上您自己,用她来为娴贵妃遮阴。”
“也是因为她自己,因为她自己太美好,这宫中,不害人都不长久。”
不害人的都不长久?
皇后唤了一句莲心,从身后掏出了一份罪己诏,恭敬交于皇上面前。
皇后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一脸恭敬,面上还带着悔过之意。
“臣妾今日写下罪己诏,会亲自全了天家颜面。”
“皇上,还请顾念着锦瑟的颜面。”
“臣妾伺候皇上数载,就这一个念想,还请皇上成全。”
皇上听了之后,失落的走出了长春宫。
真的么?
真的是他的情分害死了毓秀?
可是为什么到头来情分还是留不住?
皇上刚出长春宫几步,内室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随后而来的便是莲心的哭喊:“娘娘,娘娘。”
“进忠,传旨,皇后娘娘失子郁郁抱病而亡,传令追封于孝贤皇后。”
“锦瑟追封,固伦公主。”
“是。”
中宫殁了,紫禁城上空回荡着中宫殁了的钟声,六宫的妃嫔听到这钟声,自发的去了长春宫。
卫嬿婉带着毽子,在延禧宫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害过你的人都下去了。”
“娘娘,娘娘。”
长春宫中,只有年幼的锦瑟,不明白这一幕刺眼的白,是为何物?
她被乳嬷嬷抱着,在皇后灵柩前咯咯直笑,手上还拿着一朵白色的簪花,她看着灵柩里面的皇后,笑着眯了眼睛,不断的爬着上前:“额凉。”
“额凉。”
六宫的妃嫔由安陵容带着,在皇后的灵前,满面肃穆。
每个人都穿着白色的孝衣,如懿站在皇后灵前一语不发。更是感慨都下去了。
卫嬿婉真是好大的手笔。
国有这般妖妃,国之不幸。
颖嫔上前搀扶了如懿:“娴贵妃娘娘,可好些了?”
“这些日子延禧宫都不见您出来,怎的越来越瘦弱了?”
说话间,卫嬿婉乘着一顶小轿,下了轿子,她今日也换上了孝衣,袖中的毽子被手心已经拿出了湿润的汗意。
她站在皇后的灵柩前,看着这么多的六宫妃嫔,心中却想着,让娘娘看一看,幕后正主今日的惨样。
如懿看着卫嬿婉,丝毫不掩饰眸子中的厌恶之意。
颖嫔,和意欢一左一右站在如懿的身旁,连带着也讨厌起卫嬿婉来。
令贵人献上鹿血酒,让皇上连日沉迷温柔乡,小门小户出身,会的惯是些旁门左道。
如懿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无事。”
长春宫皇后灵柩停灵七日,由富察傅恒打着纸幡子,一路送到了妃陵。
安陵容和皇上一同站在紫禁城的城门处眺望:“皇帝,真的不去见见皇后最后一面?”